第4章 遗憾
与老城主交接完毕，这座西斯城正式属于肯森瑞所有。
派人前去肯沃特城告知父母自己如今的情况，让他们不必担心自己。
西斯城的地理位置在尼奥诺兹王国中央偏西南一些，基本可以算是王国中部，不需要担心受南北国接壤处战线的影响，除非西斯城以南的六座城全部沦陷。
肯森瑞走在西斯城的街道上，心情怅然若失，如果早一些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拥有能够和自己心爱人一起生活的地方，就不可能发生当初的悲剧。
要把这里建设成无比美好的地方，他暗下决心。
肯森瑞并没有管理城的经验，但时间就是最好的老师，他和这座城一起成长，磕磕绊绊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城主。
西斯城在他的精心看护下，也变得越来越繁华，愿意来这里居住的人民越来越多。
王城送来一份令他感到惊讶的公文，王国魔法兵团打算扩张规模，因此要大量招收新的兵团成员，只要各城主有合适人选，便可以将他们推荐到王城，统一接受考核。
这可是件关乎部下前程的大事，魔法兵团放宽加入条件大量招人，对于有进取心的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加入王国魔法兵团，无论怎么看都前程似锦，毕竟在平时，想要加入魔法兵团是极为困难的。
于是肯森瑞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每个拥有强劲魔法实力的部下，要他们自己选择，是前去尝试考核还是留在这座城。
同时，告知城中拥有强大魔法师坐镇的各个势力，甚至还在街上贴出了特殊布告，尽管可能性极低，但若是真有实力绝强之人隐藏在民间，作为城主，他应该为这里的人民提供这样的途经。
“可有人愿意去王城参加考核？”肯森瑞问前来汇报的城副。
城副恭敬回答道：“城卫部的伊迪，做魔法道具估值的阿瑞狄斯，还有......”
说话语气一顿，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还有您专门设职看守粮仓的那个名为摩顿的怪人，他也想要加入魔法兵团。”
肯森瑞闻言笑了起来：“怎么，你认为他无法通过加入魔法兵团的考核？”
“他可是强盗出身，而且脑子看起来也不怎么正常，”城副不爽的说“您可别忘了，当初他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要不是您宽宏大量，他只能在监牢里闭眼等死，怎么还能允许他加入王国魔法兵团！？”
“所以你直言拒绝了他。”
“能为您看守粮仓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泽，还敢妄想离开！”城副明显对摩顿很不满。
肯森瑞笑着摇摇头：“不，让他去吧。”
“城主大人，”城副大吃一惊“您千万不能太放任部下，总是这样您的威严何在？”
“毁掉他人期盼的事情，可不能叫威严，”肯森瑞神情坦然“单以摩顿的实力来说，你难道能否认他有资格加入魔法兵团吗？”
“这......”城副语塞“属下不敢否认。”
摩顿并不是传统魔法师，他的战斗方式更接近于东大陆的魔剑士，虽说没有那么多招式，但单凭他的力气，再加上他那直径得有一米的巨锤，附魔过后，威力大到惊人，寻常大魔法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肯森瑞带笑拿起笔，将三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天赋异禀之人，需要这样的机会，至于能否顺利加入，就看他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沉默片刻，城副开口道：“城主大人实在宅心仁厚。”
“你对魔法兵团有兴趣吗？”肯森瑞突然问道。
城副连忙摇头：“属下只愿伴随在大人左右，鞠躬尽瘁至死方休。”
“你有这份心就好，不过若是你打算追寻更好的将来，我定不会阻止，你已经为这座城操劳的足够多了。”
“对了大人，”城副岔开话题道“有几个贵族子弟也想参与，全都被我一口拒绝，因为他们的实力有些......不堪入目，他们对结果颇有微词，您看是否需要通融，他们愿意为此奉上大量礼金。”
肯森瑞轻蔑一笑：“让他们去给我西斯城丢脸吗？你不必在意他们，王国魔法兵团需要能力出众有真本事的人，而不需要只会用金钱请求通融的废物，这样的贵族真是贵族中的耻辱。”
城副点头：“属下明白。”
然后又说道：“还有一位因布告前来的女子，也想要参加魔法兵团的征召。”
肯森瑞随口问道：“什么实力？”
“据她所说，已经达到魔导师等阶，但由于没有研习过高阶魔法，所以只能算大魔法师”城副面带惭愧“以属下的实力不足以确认真假，您看是否需要招她一见。”
肯森瑞闻言来了兴趣：“民间还隐藏着这种强者？”
城副答：“她说自己刚来这座城不久，恰巧看到您贴出的布告，便前来想要一试。”
“带她来见我。”
“是，城主大人请稍等。”
不多时，城副就带着女人来到肯森瑞面前。
当他抬起头，看清女人的面容后，霎时间呆若木鸡，如雕塑般呆呆望着面前女人的脸。
这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面孔，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无数次思念，无数次梦见的，那个女孩长大后的样子。
雪莉！？
城副对雪莉介绍道：“这位就是西斯城的主人，见到城主还不快行礼。”
雪莉闻言躬身：“雪莉见过城主大人。”
肯森瑞没做出任何回应，依旧愣愣的望着，眼神悲喜交加。
城副忙上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唤道：“城主大人？城主大人？！”
见他始终无反应，城副轻咳一声：“咳......那个，雪莉小姐，请向城主大人详细说明你的......”
肯森瑞突然扬手打断：“你先下去吧。”
“城，城主大人？”
“你先下去，这里交给我。”肯森瑞哪怕在对城副说话时，目光也不曾从雪莉身上移开，甚至连眨眼都不敢，生怕对方会突然消失不见。
城副虽疑惑不解，但对其命令却是绝对遵从：“是，城主大人。”
当城副离开后，这里就只剩肯森瑞和雪莉两人四目相对，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们在这里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雪莉......我......”肯森瑞激动开口，等不及想要告诉对方，他内心里从未停止过的思念。
然而却被雪莉冰冷的话打断：“城主大人，有什么话不能公然讲出，而偏偏要和我单独交谈？”
肯森瑞一愣，雪莉那冰冷的称呼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在这里你不必叫我城主，雪莉，”他柔声说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终于再次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以为......我还以为......”
肯森瑞从桌子后方走出，眼中有泪光闪烁，他开心到连话都说不全，从没想过能在这种情况下和雪莉再次相遇，他忍不住绽开笑容。
“你以为我会放弃对不对？”雪莉的话令他摸不着头脑“如你所愿，我并非是专程来找你，甚至如果早知道城主是你，我根本不会前来。”
冷冰冰的话语将肯森瑞的笑容冰冻，他傻傻问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我要加入王国魔法兵团，布告上说，城主大人可以帮助我，”雪莉根本不给他谈心的机会，而是面无表情的说道“请城主大人回答我，是真还是假。”
肯森瑞没有回答，愣愣的望着雪莉，望着她比儿时更加美艳的面庞，和她那与儿时相比完全不同的眼神。
她变得优雅，变得成熟，亭亭玉立气质动人。
可无论怎么看，她都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女孩，面对着她，就像在面对寒冷的冰块，寒意逐渐侵袭肯森瑞，一点点冻结他内心的激动与欣喜。
“如果城主大人做不到的话，”雪莉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我们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慢着！”
雪莉回头，瞥了他一眼。
“我......”望着雪莉死气沉沉的表情，肯森瑞黯然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那真是太好不过。”雪莉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容。
因为她最后的笑，早已丢失在肯沃特城中。
第二天。
雪莉一大早便如约递上加入王国魔法兵团的申请，只要肯森瑞将这份申请书和城主的推荐函一起送至王城，她便拥有参加考核的机会。
肯森瑞并未接过申请，而是担忧的望着她。
她的脸色很不好，眼睛里带血丝，眼眶浮肿，好像一夜未眠。
“昨晚没休息好吗，”肯森瑞伸手想轻抚她的脸，但抬起半截又畏怯的落下“不用这么着急，等几天后和其他人一起去也好有个伴......如果你执意要去的话。”
能不能......留在这里，哪怕多留些日子也好。
他在心中恳求，但并不敢将这些说出口，因为这是雪莉自己的选择，当初亲手将雪莉赶出城的他，已经没资格再对雪莉要求什么。
“这份申请，你收还是不收？”雪莉根本不管他的话，只举起手中的申请盯着他。
肯森瑞神情黯然接过她手中的申请：“收......”
经过确认，雪莉的确是有魔导师初期的实力，她甚至已经掌握了只有强大魔导师才能用出的魔法技巧，虽然没有研习过高阶魔法，但也远超大魔法师等阶。
当初雪莉可不会任何魔法，在两人分别的这些年里，她不仅学会了魔法，还达到这样的水准，由此可见她的魔法天赋必定非同寻常。
她确实有着加入魔法兵团的才能。
可肯森瑞更想知道的是，她这些年来，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雪莉，”肯森瑞眼神期盼“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可她并不打算多说什么：“抱歉了，城主大人，我和城主大人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该说抱歉的是我，雪莉，当初我不该......”
“城主大人！”她目光一冷，打断肯森瑞要说的话“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行告辞，对了，多谢城主大人的热情招待，这里的环境很好......至少要比流浪街头舒服多了。”
肯森瑞的心为之一颤。
雪莉说完转身便走，他慌忙开口：“我愿意弥补我当年犯下的错。”
闻言，雪莉的脚步微微一滞。
“可以......留下来吗？”肯森瑞终究还是忍不住将恳求说出口，他微低着头，像是在认错，他多希望能有和对方真心交谈的机会。
可雪莉并不打算对他敞开心扉，停顿片刻之后，一言不发的走远了。
接下来的几天，雪莉就像在刻意躲着他似的，别说谈心，就连面对面正经谈话都成为一种奢望。
转眼到了送有意加入魔法兵团者离开的日子。
早晨，雪莉对床铺释放清洁术后，带着略浮肿的眼睛走出房间，没人知道，自从见了肯森瑞之后，她的枕头便时常布满泪渍。
马车已经备好，城主站在马车旁对临行的几人送上祝福。
“好好努力，即使前去也不代表你们一定可以加入，最后还是要靠自己，把握好这次机会，祝愿你们都能达成你们的愿望。”
肯森瑞认真说道。
“是了，城主大人！”部下满怀不舍望着他，本以为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一件事，真正站在这里才明白离别的伤感。
“嗯，”肯森瑞走到摩顿身边，拍了拍他肥胖的手臂，说“记住，不要蛮干，做事情之前好好想想，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摩顿大力点头。
“你并不笨，再加上你独特的天赋，一定会受到重视，我等着你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就让我欣慰看到吧，我时刻期待着。”
“我会的！”摩顿紧握锤柄“城主大人！”
肯森瑞点点头，还想说点什么，见雪莉从远处走来，顿时住了嘴，神情复杂望向雪莉。
雪莉一言不发从他身旁走过。
肯森瑞强迫自己开口：“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再不阻止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她马上就要登上马车，再次离开自己。
雪莉这次没有逃避，而是转身与他对视：“为什么不拒绝我递交的申请，既然你想让我留下来。”
“我......我担心会影响你的前程......”我不想再否认你的想法，不想再像当初那样，自以为是的将你一个人推向黑暗。
听到这话，雪莉眼神深处迸发出强烈的愤懑，不过她的表情依然冷淡漠然。
“问你一个问题，”她说“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放弃掉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愿意吗？”
“为什么？”肯森瑞不能理解“我现在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了一城之主，完全不必再受家族控制，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吗？
雪莉失落的转过身，走向马车。
多希望男人走上前拉住自己的手，诉说他对自己从未丢下的爱，多希望他能告诉自己，他愿意和自己一起离开。
多希望自己能更加主动一些，亲口告诉他，在分别的这些年，自己过的有多么辛苦，自己多么的想念他，多么的不愿意离开他。
然而，他没有这么做，自己也没有这么做。
冰冷的面具虽然让人心宁，可一旦佩戴久了，就没那么容易摘下。
又或许不敢摘下。
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纯真的孩子，任人欺骗，而他也不再是自己可以托付真心的那个人，可能从来都不是。
摩顿偷偷瞧着他们两个，若有所思。
众人登上马车，车夫抬起鞭子，就要催动马匹前行。
“等一下！”
肯森瑞突然大喊。
车夫停下动作，马车里的人也纷纷朝城主看去，只有雪莉，她在看着远方。
肯森瑞大步跑上前，隔着窗子对她哀求，此时已完全顾不得城主的尊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留下吧。”
“我不愿意。”她冷冷说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肯森瑞眼中含泪“永远，永远的等着你！”
两人再次分别。
雪莉她如愿以偿，加入了王国魔法兵团。
第一个任务，也是作为刚加入兵团的试炼任务，调查并摧毁盘踞在维纳斯城贫民区无恶不作的组织。
很快，雪莉手持魔杖，与朱蒂对面而立，达特安则拿着魔杖站在大姐头身后。
没见过这个人，雪莉瞟了达特安一眼，猜测他应该是自己离开之后加入的新成员。
“竟然要对我最最最敬爱的大姐头出手，真是可恶，看我伟大的达特安，是如何驱使闪耀于世间的强大魔法，将你这些可恶的家伙赶尽杀绝！”他满嘴屁话。
朱蒂白他一眼：“闭嘴，你这个笨蛋！”
“啊？”
“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被王国魔法兵团盯上的地步，”朱蒂眉头紧皱“明白了，我会尽快带他们转移阵地，不过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这个笨蛋带走。”
达特安一听连忙抗议：“不要啊大姐头，你明明同意我今后跟着你的，这么快就抛弃我了吗？”
雪莉也不解：“为什么带上他，是要他来做替罪羊，使我不至于空手而归吗，大可不必。”
朱蒂摇摇头说：“他和你一样，有着非凡的魔法天赋，总不能永远留在我这里，堂堂魔法师跟着我混日子有什么前途，你不介意的话，让他跟着你好了。”
“不！”达特安竟哭了出来“大姐头......我不要离开你......呜呜......”
敲了下他的脑瓜，朱蒂道：“别哭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听好达特安，她是雪莉，从现在起她的话就等于我的话，混不出名堂别回来见我！”
“是......我会努力的......！”
雪莉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嬉闹。
达特安走到雪莉身旁，偷瞄她冷艳的侧脸，冰冷而又动人，当对方的身份由敌人变成自己从此要追随的人后，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一丝丝心动。
事情好像没有想象的那般糟糕，达特安忘记了假哭。
“跟我走吧。”雪莉冷声说道，虽然并不是很乐意，但也没有将内心想法呈现在表情上，这是朱蒂教会她的。
“噢......好。”达特安连忙跟上，回头望了大姐头一眼，感激无比。
赐予自己这样美妙的缘分，真是太令自己感动了！
（番外篇：西斯城主与雪莉的往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