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开聂府
红豆跳了跳眼皮:“就来就来,您稍等一下,马上给你们家送去。”说完,车夫和红豆加快了步伐往前。
士兵用枪拦下,气氛陡然凝重。
士兵问聂爱萍:“你是做什么的?”
“聂公馆你可知道?”聂爱萍指着士兵鼻子:“我姓聂,你说我是做什么的!”
士兵上下打量聂爱萍。本来她在附近的十里亭等,半天没见着潲水车,唯恐他们出事,特地过来瞅瞅。没想到真出事了。
“你说你姓聂,有什么证据?”士兵看着聂爱萍这身土布衣服打扮:“再说,聂公馆是在城内,往城外送什么潲水?”
聂爱萍刚才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竟忘记今天这身打扮。
“城外有我们新购的养猪场,要不你去岗亭打个电话问问我大哥?”聂爱萍压低了声音。
士兵狐疑地一瞄,她这身打扮确实不像聂家人,再说聂主任的电话岂能随便拨,万一弄错可怎么收场?
士兵操起枪往她头上一顶,上膛:“快说,否则开枪了!”
聂爱萍身手再好,此时面对这守城的一圈兵也不敢出手。
“发生了什么事?”十米处,聂行之朝这边走来。
有救了!红豆暗喜。
聂爱萍朝那边翻了个白眼,车夫头上密集着细汗。
“聂主任,这女人她、她说是您的……妹妹。”士兵哆哆嗦嗦。
聂行之这才注意到今天穿扮得格外质朴的聂爱萍,再看看头巾裹成贫妇的红豆,将目光收回。
聂爱萍脸偏向一旁,眉宇间满是怒忿。
聂行之:“妹妹什么时候开始收潲水了?”
聂爱萍不搭理,红豆赶紧解围:“老太太新购的养猪场,猪儿等着吃食。养猪场现在交由爱萍和我打理,我就想跟着车夫前去了解下情况。”
当红豆的眼睛与聂行之对视上的一瞬,俩人心照不宣地忆起昨夜的事。
红豆表演得诚意满满,松弛有度,一副确信凿凿。自从和家里断绝来往后,聂行之对聂家的动态确实不太了解。但他以往倒是听老太太提及过新开辟的养殖生意。
聂行之转头望向士兵:“有什么问题吗?”
士兵不敢说话,不时瞥向潲水车下方那几个洞孔。
聂行之瞳孔一缩,顺着士兵的眼神望去。他抛开大氅蹲身朝洞孔内凝望,旋即起身朝士兵发问:“这洞里有什么,不就是被一块块铁皮堵着。”
士兵眼神慌乱,连连点头:“是、是、这就放行!”
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聂爱萍和红豆面面相觑,车夫则加快了步伐。
奇怪,聂行之分明看见那几个一眼望去空落落的孔洞,为什么要帮着隐瞒?还是他压根看走了眼?
不仅红豆觉得蹊跷,聂爱萍也分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想着,三人一路上走得提心吊胆,阳光将三人的身形拉得老长。
眼看三人推着潲水车走远,渡边大佐姗姗来迟:“不觉得那辆潲水车大的可以塞下一个人吗?”
聂行之淡淡地笑:“这种把戏又不是没遇见过,现在的特工哪里还会往潲水里钻。”
渡边眼皮跳了跳。
十里亭外,荒野无人草木深。
三人将潲水车推翻,里面的潲水落入小河沟深处。掀开隔板,李先生从里面坐起,被阳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唯恐人多暴露,红豆和车夫先返程,独留聂爱萍和李先生。
聂爱萍:“先生从这一直向码头走,坐上去南京的船只,不出一日,便抵达南京城了。”
李先生双手抱拳:“今日李某幸得聂同志相救,无以回报。”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但幸而有你们这些开疆辟土制定大方向的人,能够救先生,小女深感荣幸。先生此去万事小心!”
告别了李先生,聂爱萍返城归家。
聂家却已经闹开了锅。
一大早聂家祖母在佛堂念诵,张妈慌慌张张跑来:“新妇太太不见了!”老夫人听闻坐立不安,赶紧询问了门口的士兵,勃然大怒。
红豆一回来,老夫人看见她竟打扮得像个农妇,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穿成这样你是出去要饭了吗!”
红豆憋住气愣在原地,这该要怎么解释?
“叶红豆,你身为新入门的媳妇,竟然和一个送潲水的男人大清早往外跑,还不打招呼就擅自离家,真是大逆不道!”
红豆埋着头,千头万绪交叠在一起,她没有想到会被老太太知道,但总不能说自己乔装成这样出去,是为了送红党组织负责人出城吧。
老夫人拐杖顿地:“跪下。”
情绪正在一点一点集聚,红豆显然对于这封建社会的礼制无法承受。
“反了!反了!”聂老太太气不打一出来,冯管家用眼睛暗示叶红豆下跪。
聂老太太:“原先我想着既然你嫁入聂家,只要你格守妇道遵纪守法,我聂家保你衣食无忧,但现在你、你……”
红豆定定地望着老太太:“我怎么了?”
“你不仅半夜与聂行之私会,如今还跟一个送潲水的勾搭在一块。”
红豆瞪大了瞳孔,嘴唇微咂。
“哎!”聂老太太叹口气:“既然我儿已死,你也不适应我聂家家规,那继续留在聂家又有何用?你走吧,我聂家伺候不了你。”
自从这丫头进门,先是死了儿子,再是三少爷染上风寒,接着她又和聂行之那个孽子深夜私会,现在还不打招呼就一大早没了影,回来还如此桀骜不驯!
她叶红豆不要脸,聂家人可是有名有脸。
决不能再留这个丫头在聂家!
决不允许这个扫帚星继续呆在聂家!
此时聂爱萍回到家,经过祖母屋外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劝导:“祖母,我就是带红豆去逛逛沪都的百货店,她来这些天都还没长点见识。”
老太太瞪了聂爱萍一眼。随即进屋拿出二十根金条装进布袋子里递给红豆:“嫁妆你拿回去,金条给你,名分我先给你留着,聂家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聂家,你拿着钱自己去外谋生,找到如意郎君后再回来我们和离。”
老太太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叶红豆早就受够了这一切,但不想是以这样的方式。她端着一袋子金条,心里五味杂陈。
聂爱萍自知带着红豆闯下大祸为时已晚,跪地不停向祖母求饶。
红豆什么也没说,轻轻扶起聂爱萍,拎着金条回了屋。
老太太指着她的背影:“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叹了口气。
关上房门,红豆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物什。
叩门声响。
打开门,聂爱萍端着一瓶子巴黎香氛站在红豆面前。
进了屋。聂爱萍很是愧疚,看着红豆忙前忙后硬是憋不出半个字。良久,她才将香氛瓶递给红豆:“送给你,我很抱歉。”
红豆无奈地笑笑:“没事,老太太待我已经不薄了,再说,本来我也不适应这里。”
“接下去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她也不知道接下去做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到21世纪。
半响,聂爱萍似是想到了什么:“要不要去百乐门做舞女?”
红豆震惊地抬头。
聂爱萍莞尔:“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她左右探了一眼,嘴巴凑近红豆耳旁,轻声道出了一个计划。
红豆听完陷入了沉思。
看来自己已经彻底地融入了“赤狐”的角色。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自己也不可能回到现世,不如在这个时代安生立命。经过前几次她帮助红党人士,那熹微的爱国之情便如星星之火被点燃。倘若自己早晚会回到自己的时代,何不如在没有归去前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这样一想,反而深觉一身轻松,缓缓抬起眼:“那个百乐门,在什么位置?”
“愚园路21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