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头湴
湴即烂泥地，回西山村的必经之路上就有这样一片湴，阿霞今日正走在湴上，她要去看一位朋友。
阿霞发现湴比之前更稀，但是她知道这个湴不深。脱下脚上的鞋拎着，阿霞赤足踩进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不太对劲。
可是阿霞急着回村，她没有多想走了起来。脚陷入泥土很难拔出来，阿霞颇有耐心的踩一脚拔一下，拔一下踩一脚，走得满头大汗还走不到头。
衣服沾上烂泥又脏又臭，阿霞干呕起来，她牢骚道：“奇怪，比之前臭那么多！他们倒粪吗？”
突然阿霞踢到一个硬东西，趔趄倒进湴里，她赶紧用手撑着，脸才没有贴在泥里。低头她看到泥里有个东西，在日头下发着光。
是什么好东西吗？阿霞有些惊喜，她以为要捡到宝了，赶紧就伸手去捞，结果吓了一跳：那是花白的头骨，它咧着牙像在对阿霞笑！
“晦气！”阿霞又怕又气，她一甩手把头骨扔出了湴。
没等阿霞缓口气，她惊恐的发现湴里不止一个头骨！甚至有些头上的烂肉还没有掉光！黑洞洞的眼眶似乎都在看向她，有多少个她不敢去数。
大白天撞鬼了！
阿霞吓坏了，她的鞋不知道掉去哪里，她没勇气去找，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踩、拔，踩、拔……逃命般冲出了湴。
虽然阿霞很慌张，但是她第一个念头是出山报案！这可是大案，湴后就是西山村，她怕是村子里出问题了！
怪得是出湴后，阿霞的运气急转直下，她遇到了鬼打墙，转来转去都会回到湴的附近，哪怕她做过标记，但是没有用。
她快要疯了。
不知道第几次回到湴边，阿霞惊惧得人都突然瘦了，她盯着湴想，要不把自己的头也丢到里面吧。
忽然，阿霞看到湴的对面出现了三个人，一个红一个白，还有一个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花眼了……还是说那是阎王和鬼差，她要到地下去了？
在湴对面的三人，那个白的向黑的问：“工头，我们咋就带上冯葭歌了？”
红的朝白的笑了笑：“好巧，我也要回来呢。”
黑的把白的拉到自己身边，瞪着红的说：“你的事不要再扯别人，老瓜是个孩子，他不懂村里的事。”
说话间老瓜看到了湴对面张望的一个女人，他指着女人对聂可说：“工头！对面有人！”
顺着老瓜说的，聂可和冯葭歌看向对面，果然看到个蓬头垢面的人，聂可上前一步亮嗓：“喂！大姐，你是西山村人吗？”
恍恍惚惚的阿霞没听到，她还在眯着眼睛打量三人，直到聂可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阿霞终于回神，但是她不敢应。
她怕是鬼差叫魂。
看阿霞没反应，三人也没有再问，冯葭歌说：“反正要过去，到了再问。”
看到冯葭歌的白脸，老瓜哆嗦了一下，他挨着聂可说：“你先过吧，我们休息一会儿。”
聂可却说：“一起吧。”他对老瓜又说，“到了村里，一样碰到他，我们躲不掉。”
老瓜做出哭脸：“工头我怕。”
冯葭歌叹了口气：“前面有很强的怨气，你们不跟着我过不去。”他拿出两道黄纸说，“揣身上保平安。”
老瓜看到黄纸更害怕了，他扯住聂可的手臂说：“我们完了。”
聂可也拉着老瓜退后几步：“冯葭歌，你当真连我也不放过？”两个人都警惕的看着冯葭歌。
“我说的是真的，湴里有鬼，它们有敌意。”冯葭歌看两人不相信自己，急得向前一步说，“纸上是我画的辟邪符，它们不能近你们身！”
看冯葭歌说的真诚，老瓜半信半疑，毕竟冯葭歌杀鬼的本事他见过，他拿不定主意，只好看向聂可。
聂可也很犹豫，但是想到冯葭歌说不动自己，他念着旧情谊便点点头，接过了冯葭歌手里的黄纸。
老瓜看这样子也拿过另一张，学着聂可塞在衣襟里。冯葭歌自己也揣上一张在衣袖里。
“直接走？”聂可问。
“直接走。”冯葭歌领头走向湴。
聂可走在冯葭歌后面，老瓜走在聂可后面，这小子精着呢，要出事了有聂可先挡着，他转头就可以跑。
阿霞看到三人走到湴里，冷汗刷刷满了全身，她心想鬼差过来了！很快她看到三人也在拔脚，心里开始放心下来，因为鬼都用飘的。
老瓜和聂可很快发现了湴里的异常，那一个个怪模怪样的人头让他们直犯恶心，老瓜害怕的看着冯葭歌想：不会都是他干的吧？
聂可看着走在前头的冯葭歌，心里跟老瓜一个想法，他还想到说不定这老小子是把他们骗进来杀。
“这么多人？”冯葭歌一边拔脚，一边说，“看来这人没找到要的人，所以怀疑一个杀一个。”
聂可问：“什么意思？”
冯葭歌没有再说话，之后三人沉默的到了湴的对面。其实老瓜想说话解闷，可是气氛太怪，加上聂可一直低着头，他也不可能找冯葭歌搭话，所以说不出口。
阿霞看着三人到了跟前，她正欣喜有人来了，迎上去看到冯葭歌那张白脸，她的笑容僵住，眼睛在老瓜和聂可，以及冯葭歌身上滴溜转：到底是人是鬼？
聂可知道冯葭歌把阿霞吓到了，他就对阿霞说：“别怕，我们都是人。”
阿霞知道鬼会骗人，她不停打量三人没有立马回话。老瓜搔头对聂可说：“她咋了？”
冯葭歌问阿霞：“你是不是看到湴里的东西了？”
看到阿霞点点头，冯葭歌说：“用手去碰了？”
阿霞又点点头，她看向冯葭歌的眼里充满疑惑，她想问这些干嘛？
冯葭歌背着手在阿霞身前左右走着，他不停在往阿霞身后看，让阿霞更害怕了，她忍不住问：“你要干嘛？”
“它们都在跟着你。”冯葭歌说。
阿霞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她早有怀疑，被冯葭歌点破以后，她腿一软跪在地上，想看看身后又不敢，抖得像在筛米。
“你说她撞鬼了？”老瓜问。
“被缠上了。”冯葭歌说。
阿霞眼眶都吓红了：“我一直出不去，它们找我干嘛？”
聂可皱眉说：“这边就是村，怎么会去不了？”
冯葭歌转头对聂可说：“她去不了，它们不让她走。”
这番话把阿霞吓得脸色发白，就快跟冯葭歌一份色了，她把冯葭歌当救星，对着他拜了拜：“帮帮我！帮帮我！”
冯葭歌轻点着头走到阿霞身边，跟她并排站着，他对空气说：“什么冤屈，跟我说说。”
过了一会儿，老瓜见冯葭歌没动静，他好奇的问：“它们咋说？”
冯葭歌偏头说：“跟我所猜无二，那人没找到要的人，这些年一直在杀人。不知道他怎么算的，净在这里找了。”
阿霞听不懂，她站起身问：“找啥人？是谁？”
冯葭歌转身对阿霞说：“他一直找不到，所以就换方法，湴里他布了法，这里能进不能出。他要的很快就行了。”
聂可问：“他要什么？”
“一个契合需求的鬼童。”
冯葭歌的话说完，阴风骤起，吹得剩下三人手脚冰冷，每个人都不自在的抱住自己。
“啥人这么邪门？”比你还邪门，这句话老瓜没敢加在话里。
冯葭歌摇摇头说：“不清楚。”
听了这么多，阿霞只记得一件事：“我该咋办？大师你帮帮我！”
为了摆脱那些跟着自己的鬼，阿霞讨好得叫冯葭歌大师，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沉默了一下，冯葭歌又对着阿霞身后的空气说：“即使你们是好意，但她是活人，沾了死气终归不好。快些离开，不然我不客气。”
“这样得了？”阿霞充满期待的问。
看到冯葭歌点点头，阿霞又问：“你说它们是好意，这咋说啊？”
冯葭歌说：“他们都是西山村人，或许有你的亲人朋友，他们不想让你回村受难。”末了他又说，“你的命还不错。”
霎时间刚才的阴风回暖，阿霞心里的害怕变了味，她痴痴看向湴里，她突然想鬼有什么怕的，他们曾经也是人，而且他们在想着自己，她在害怕什么？
冯葭歌转述得人心里暖暖的，老瓜一度以为鬼都是害人的。
“它们还挺给你面子哈！”老瓜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冯葭歌神秘一笑：“它们生前就认识我，死后自然给些薄面。”
猛然回想起聂可讲述的故事（详情看《新嫁娘》一章），老瓜不由得抖擞起来：是了，他可是放火烧村，差点屠村的红衣恶鬼啊！
鬼怕恶人，看来是真的。
鬼既退去，阿霞觉得眼前路变得更加清晰，她对三人说：“你们要去西山村吗？我带你们过去。”
聂可笑着说：“我跟冯葭歌是村里人，我们回来看看。”他拍了拍老瓜的后背，对阿霞说，“这个小兄弟投奔我。”
老瓜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碰到同村老乡让阿霞眼前一亮：“真好，有你们陪我，回村也许不可怕了。”她记得那些鬼说，她回村会受难，有这三人同去，她多了点勇气。
冯葭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阿霞。
剩下三人没注意到冯葭歌的眼神，聂可跟阿霞用村里土话聊天边走边说，老瓜和冯葭歌在后方各走一边，谁也没挑话头，谁也没觉得不妥。
三人在午前到了西山村。
西山村非常小，这些年没怎么有机会发展，毕竟在山旮旯行路不便，村里年轻人打冯葭歌纵火那年，几乎是全部撤离，近几年没人回来，所以还是一番穷苦落后的样子。
聂可因此恨冯葭歌恨得牙痒痒，因为他西山村还被外人传成鬼村，把红衣恶鬼描述得不可战胜，几个捉鬼大师来过，根本没找到所谓红衣恶鬼，因为冯葭歌也离开很久了。
然后外界有了关于西山村的新版鬼故事：各方大师为了保命，领了红衣恶鬼的命离村再不来。
总的说来，西山村发展落后，绝对有冯葭歌一份，按说他是不配回村的。但是他冯葭歌想回来，鬼挡不住，人也挡不住。
对于老瓜最要命的，不是在村里跟冯葭歌抬头不见低头见，而是冯葭歌和聂可住在一起，他跟冯葭歌将产生完全融入生活的交流。
老瓜进聂可家前，甚至拉住阿霞说：“大姐，我能不能去你家？”
阿霞羞涩的笑着：“那不好吧，你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跟着我回去，村里老人要说闲话吧？”
聂可也劝老瓜：“少麻烦人家，你要是害怕，跟着我就行了。冯葭歌起码还不动我，我在你也没事。”
不得已，老瓜跟着聂可进了屋。
路过一个房间，老瓜看到先进来的冯葭歌在收拾，他打心里害怕冯葭歌，赶快跟在聂可后面到了另一个房间。
聂可的家不大，老瓜只能跟他待一间房，老瓜忍不住嘟囔：“凭什么他有独立房间？”
聂可知道老瓜在说冯葭歌，他拍拍老瓜的肩头说：“家里本来就我和他，一人一个房间，你要睡外边还是？”他朝冯葭歌的房间点了一下头。
老瓜连连摆手：“我跟你一起！”
不敢跟冯葭歌一间房就算了，一个人待外边老瓜也害怕，谁晓得冯葭歌能干出什么事。
冯葭歌手上的人命不少，连鬼都让他三分，惜命的老瓜是真的不敢招惹他，以至于老瓜会想，要是蒲三拍来了多好，说不定能和冯葭歌掰掰手腕。
就是不清楚这两个人谁更厉害？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