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奇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天，直到韩汐结束打工回家的一个周六傍晚。
那天，和往常一般下班，准备回家做饭等墨白年过来补习的韩汐，在楼下看见了比往常来的更早，正等着她回来的墨白年。
他怀里抱着一个崭新的维尼熊布偶，用那有些勉强，刻意隐藏脸上凝重的微笑和韩汐打着招呼。
所有的流程都和往常一样，简单的吃过晚饭，用两个小时完成功课，然后开始补习。不同的是，这次补习的中途，墨白年破天荒的让韩汐去给他泡上一杯茶。
因为家里很少有客人，墨白年又从未提出过喝茶的要求，所以没想过在家里准备茶叶的韩汐和他商量能不能用开水将就一下。
不太放心的她，不想留他和小瑶独处一室。
不是对墨白年的人品不信任，而是本能的有些排斥男人与小瑶独处，加上他每次来都总盯着小瑶，让韩汐心底里始终挂着那一缕挥不去的隐忧。
尽管知道墨白年做出不轨行为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可哪怕这概率不到万分之一，她也不敢去赌。她不愿小瑶再受到任何一丝的伤害，不愿她再次经历当年的那场噩梦。
平常在她的商量下，墨白年往往都会妥协，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变得十分坚决。
于是，不好说破心中的所想的韩汐，只好不太情愿的出门到楼下的便利店买茶叶。
走在路上的她，不断在心里劝说着自己别想太多，相处了将近一年，对墨白年人品与性格都有所了解的韩汐，觉得自己或许太过敏感。
渐渐想通的她，不再执着于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命运却在此时对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就在她从便利店买了些茶包返回时，刚到楼下的她就听见了位于三楼的家里，传出的反抗声与哭喊。
一瞬间，韩汐的脑袋蒙了，记忆中翻涌着妹妹曾经的可怕遭遇，双眼逐渐被怒火和悔恨浸染。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天真，恨墨白年这个骗了她如此之久的伪君子，恨这个残酷的世界，竟不愿给她带来一丝的期许。
红着眼的韩汐，在悔恨与内疚中爆发了体内的妖力。
现出五尾白狐真身的她，飞一般冲上楼，准备活撕了那个曾带给过她美好的衣冠禽兽，让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闯进门的她，一如所料的看见墨白年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身体前倾的他，站在小瑶的床前，双手仿佛在触摸着什么，敞开的白衬衣上，满是挣扎的痕迹。
眼前的一切都让韩汐近乎疯狂，她毫不犹豫的将妖化的右手刺向墨白年的心脏，却被不知如何察觉到的他回过身一把抓住。
似乎在给韩汐解释着什么，但在妹妹的哭声中失去理智，被内疚封闭了五感的她什么也听不到，只是不停地挣扎着，发疯似的攻击。
拼尽全力的攻击着墨白年，如同当年血洗上位家族旁支和想要杀掉自己父亲时那样，像一只发疯的猛兽，心中只剩下屠戮眼前这个伪君子的念头。
堪堪化解着韩汐攻势的墨白年，身上被她留下一个个骇人的伤口，嘴角溢出鲜血，艰难退到门边的他，在抓住她破绽的瞬间，用一记擒拿抛摔，将她抛到了墙边。
随后墨白年拖着如若染血的身躯，把门带上，逃离了这里。
失去理智的韩汐很快便爬了起来，她愤怒的准备冲出去追赶，可一双小手，却在这时从身后抱住了她。
那是阔别八年的温暖，那巨大震撼让韩汐的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柔软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让她从愤怒中渐渐恢复过来。
僵硬的转过身，她捧着那张与自己无异的漂亮脸蛋，看着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眼睛和当中满溢的泪水，韩汐的眼角湿润了。
她紧紧地抱着小瑶，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失声的痛哭着，韩汐太开心了。她好害怕眼前的一切是假的，她等的太久了，八年的等待让她几乎要放弃希望，可墨白年却给她带来了奇迹，带来了她期盼了八年的奇迹。
“小瑶……”哽咽着轻唤妹妹的名字，韩汐抱着她心里满是喜悦，同时，一股懊悔也泛开来。她不知道墨白年是如何做到的，却明白这是他所带来的结果。
因为妹妹的床边放着那个崭新的维尼熊上，还留有浅浅的曾被紧抱的痕迹。
感激着墨白年，也深深地对他感到抱歉，他或许是想和自己解释，却被失去理智的自己留下了那满身骇人，部分还深可见骨的伤痕。
拿出手机，她看着上面他的号码很是纠结。她怕墨白年不接自己的电话，害怕墨白年因为她的鲁莽从身边消失，她想要报答他，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会义无反顾的满足，只因他为她创造了奇迹，给予了她能够笑着活下去的理由。
哭了很久的小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迟来了八年的哭泣，让那时的恐惧与绝望都随着眼泪释放出来。
轻轻地把小瑶放在床上，看着她抱住维尼熊布偶的安详睡脸，韩汐很感慨。
她知道小瑶未来还会经历诸多的磨难，八年的自我封闭让她错过了很多，从六岁起便坠入地狱深渊的小瑶没有经历过普通孩子所拥有的童年，哪怕身体正常的发育着，心智和知识却还停留在六岁的年纪。
这意味着小瑶若想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融入社会，就必须从头开始学习。这无疑是艰难的，可韩汐却不怕，她暗暗下定决心，要一直陪妹妹走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她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幸福的享受属于她的未来。
哪怕让韩汐回到那个曾令她痛恨的韩家。
在心里回忆着那曾经种种的韩汐慢慢平复了心中的恨意，她看着身边因自己一脸冰冷而表现出不安的小瑶。
握着她的手笑了笑，韩汐对意识到自己踩雷而一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张怀民抱歉地结束他们之间的沉默。
“张叔，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了。我过去和父亲还有韩家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眼下和妹妹都是脱离韩家的状态。所以韩家大小姐的名头，实在不敢当。”
“那说说你和小墨老师吧，他能有你这样漂亮的女朋友，说实话我挺惊讶的，他还为你闹出了那样的笑话……”
看着韩汐为化解他尴尬而表现出些许亲切与歉意的笑容，识趣的张怀民赶忙换了个话题，不再谈论韩家，而是聊起了墨白年。
“我和白年吗？”有些羞涩的说道，面对这个问题，韩汐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嗯，我也挺感兴趣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子瑜，是特调组的御用法医。”
一旁的女人被他们的话题吸引，放下了手里的手语视频，凑过来，向韩汐介绍起自己，同时挖苦似的在张怀民面前强调了“御用法医”四个字。
“这叫什么话，我们小小的特调组，哪容得下咱们市局里头牌的宋大法医呀。您这尊大佛，局长都得给半分薄面，我们可不敢说什么御用的话。”
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更在她开口前，继续追问韩汐更多关于墨白年的事情，让她找不到还嘴的机会。
“韩汐呀，你就从怎么遇上小墨老师说起呗。你们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吧？”
“比这要早，我是上高二的时候认识白年的，他那会儿上大四……”
“哇！大学学长和高中学妹的禁断爱情故事耶，韩汐小姐姐，你快说说你和墨老师是谁先勾引的谁啊？”
可没等韩汐说完，津津有味的吃完那半只螃蟹的猥琐年轻人便打断了她的话，兴奋的套起她和墨白年之间的八卦。
“闭嘴，吃饭。”
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年轻人身旁的女孩夹起一个鸭头怼到他的嘴边。
“咳咳，”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为了缓解年轻人所带来的尴尬，张怀民向韩汐介绍着身边的两人。
“不好意思啊，这个家伙有点不会看气氛。他叫猴子，坐他身边的小姑娘叫安安。他们都是我的组员。”
说完瞪了猴子一眼，张怀民在得到他绝不再开口的表示后，让韩汐继续往下说。
看着这三人不知该作何表情，韩汐笑了笑，继续回忆她和墨白年的过去。
“那时上大四的白年是我的家教老师，因为读书那会儿我没什么钱，理科成绩又比较差，报不起补习班。便通过别人的介绍，找到了还在应聘兼职家教的白年来给我补课。当时他的收费比较低，教的也好。我们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就成了情侣。如果硬要说是谁勾引谁的话？我想应该是我吧。”
脸上泛起红晕，谈起这些的韩汐变成了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仿佛想起什么让人脸红的事情，脸蛋越来越烫的她没能接着说下去。
一旁的猴子则像是有什么劲爆的猜想般，又没忍住发出了声音。
“师生——！哇！更禁断了……”可很快，在张怀民和安安威胁的目光下，他再次识相的闭上了嘴。
“好了好了，我们不聊这个了。猴子这家伙的脑子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韩汐你别见怪啊，吃菜吃菜。”
手下人两次没眼色的发言让张怀民尴尬的没法再将这话题继续下去，他主动中止了闲聊，指着一道刚上桌的蛤蜊蒸蛋让她尝尝。
点了点头，韩汐用调羹装了些放到碗里，小心的尝了一口，在确定没有问题，且味道还不错后，给小瑶也装了一些。
就在小瑶吹着调羹里混着蛤蜊的滑蛋，张着小嘴准备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墨白年的声音。
“张叔！真是不好意思了，还要你们给我善后，哎呀！哈哈哈……”贱兮兮的笑着，墨白年同张怀民打着哈哈。
可他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席上的韩汐与小瑶。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墨老师来了，快坐快坐。贤武，没什么问题吧？”招呼着墨白年入座，张怀民朝任贤武问道。
“都处理好了，已经通知附近的片警过来处理，我也给他们打过了招呼。”
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任贤武盛了碗黄鳝粥喝着，墨白年则拉过一张凳子，坐到了韩汐的身边。
脸上仍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墨白年向桌前的众人问着好，互相介绍着，桌子底下则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了韩汐。
“张叔，真是偶遇啊！没想到吃宵夜也能遇上您，咱可真是有缘分呐。”
提出一瓶放在桌子下边的啤酒，墨白年用眼睛余光给了韩汐一个眼神，在确定她看到自己发给她的消息后，用筷子撬开瓶盖，举着啤酒站了起来。
“要是知道张叔您这样的大领导在这，我肯定第一时间赶过来给您捧场。今天的事麻烦在座的诸位领导了，请大家给我个面子，受了小弟这杯自罚，我别的也不多说，都在里面了啊！”
咬着瓶口吹了起来，一斤装的青岛纯生，咕咚咕咚的就下去了一半。
而他这一上来就吹整瓶的态度，让张怀民大吃一惊，赶紧起身拦他。
猴子在一旁“喔”的起哄，把手拍得通红的他，一个劲儿地夸墨白年的酒量好；宋子瑜则是一副打量什么有趣事物的模样，看着他扬起嘴角。至于任贤武和安安都没去关注他的豪爽行为，自始至终都自顾自安静地吃着碗里的东西。
边连连说着“用不着”，边伸手阻止快把啤酒吹见底的墨白年，张怀民抢下他嘴里的啤酒，压着他肩膀坐下，摇着头说道。
“小墨，你这喝的也太爽快了！我们不兴罚酒赔罪这种事情的，今天是我们组里工作后的小聚餐，随意就好，随意就好，不用这样！”。
“诶嘿嘿，这不是见到张叔您高兴吗？本来明天才到您那报到的，没曾想在这上天的缘分下，几个小时就又见面了。张叔，说真的，我觉得我们是真的很有缘分。我还没和别人遇上过这么巧合的事情。”
脸上泛起一丝醉意，摸着脑袋憨笑着的墨白年，拿出手机看了眼，随后放回兜里继续和特调组的众人攀谈。
上面是韩汐对他消息的回复，在确定她们没被特调组的人挟持或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后，墨白年的脑中飞快的运转起来。
全力应付着张怀民，寻找着机会，让韩汐赶紧她们离开。
“瞧你说的，不过我们也确实有缘。这短短几个小时的分别过后，就又遇上了。这确实难得，不过小墨，你刚才那是怎么回事？私底下你都这么放得开吗？”有些调侃的意味，张怀民眯着眼说道。
“嘿嘿，也不是说放得开啦，我平时和韩汐还是很含蓄的，这不是在淮大受刺激了嘛！这才向女朋友撒撒娇缓解心理阴影来着。”
“哦？我们走后你在淮大受刺激了？是什么刺激这么厉害？”眯着的眼中藏着打量，张怀民的目光与话里都透着一股子试探。
“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在淮大念过书的？”朝众人问道，墨白年不着痕迹的把夏安给的法药塞进韩汐羽绒服外的口袋。
“我在淮大进修过一年。”说话的是宋子瑜，她一脸兴趣满满的看着墨白年，仿佛要把他看穿那般让他脊背发寒。
警戒着她的目光，墨白年继续装出那副有些滑稽的样子，脸上换上想到什么可怕事情的表情。
“那这位姐姐……你应该听说过曲琳吧？”
脸上的愉悦不由一滞，也像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宋子瑜脸色发白的点了点头。
宋子瑜的变化让余下的几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了解她的众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幅心有余悸的模样，这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淮江市第一法医，在面对那些让人心里发毛的恐怖尸体时，都能泰然处之，甚至说笑。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子瑜姐，曲琳是谁啊？很少见你会有这种表情喔。”一旁的猴子提出众人心中的疑问，
但宋子瑜却没有直接回答。
她在手机里翻找着什么，好一会才把一张雷人的照片举到了众人面前。
“……”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各种表情都有，除了安安依旧一脸冷淡外，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言说的神色。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
第一个打破沉默，感到精神受到重击的猴子，在狠狠地把安安脸蛋剐了一眼后，仿佛心灵受到了治愈般，开口吐槽道。
照片里是曲琳站在淮大图书馆门口训斥某个人的照片，那副雷人的尊容与打扮，配上惊世骇俗的泼辣神态，成功恶心到了特调组的众人。
“这就是淮大的十大不可思议之中，最可怕的不可思议。”有些同情的看着墨白年说道，宋子瑜喝了口橙汁，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瓶眼药水滴了滴眼睛。
“那小墨你是……”仿佛猜到了他经历了什么，一瞬间，张怀民开始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笑话墨白年先前对韩汐撒娇的举动。
被这样可怕的存在污染了精神，会失态的向韩汐这种美的化身寻求安慰什么的，实在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