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童女传说（一）
另一方面，约上线人的任贤武，来到了约定的一家位于老城区的老旧咖啡厅。
推门进去，坐在角落卡座的一个胖乎乎，戴眼镜的年轻人朝他招了招手。
“任sir，好耐不见啊。”操着一口浓浓的广普，年轻人哑着嗓子向任贤武打着招呼。
“不知道今天任sir喊我过来，是有什么发财的好事关照吗？”
言语间透露着一丝世故圆滑。与外表不同，年轻人给人一种很老成的感觉。任贤武没开口，掏出一沓冥币递了过去。
“哇！介么阔绰，我先替老细和兄弟们多谢任sir啦。不过最近行情不太掂，我自己也捞不到什么油水，任sir下次有事，也给我带点中介费改善改善生活啦。”
嬉皮笑脸的将任贤武递给的冥币收进随身背着的黄色布挎包，年轻人喊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你们左道做生意，也敢要活人钱？就不怕坏规矩，被你们背后的老板扒层皮？”嘴角上扬，嗤笑着的任贤武抱着双手看向年轻人说道。
“哎呀，任sir！任警探！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再说了，这段时间下面不太平，我头上那几位老细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哪还会管我们这些打工仔呀。”
从年轻人的话里，任贤武听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淮江灵界，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很不太平。
“详细说说，这段时间淮江地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最近流传的童女传说，和这个有关吗？”服务员端上了一杯卡布奇诺，任贤武也顺便点了一杯饮料。
“嚯，总劲过TVB大戏啊。五天前，有个神秘人独自怼楞咗江家的一个道场，还做低咗江家的少家主。因为这件事，城隍那边都快激爆了，派出了不少大佬在淮江捞人，我的那些老细最近就在忙这个事情，连带着也没法照顾我们这些跑中介的生意啦。这样搞，我们也不好搵食啦。”
年轻人所属的左道，是道门治鬼人行当里的一个奇葩。他们不兴抓鬼，而是给地府势力里的一些鬼神跑腿挣外快。主要业务是帮一些阳世的人充当与地府鬼神之间的中介，也干着在鬼市走私阴人物件的活计。
他们这个门派起源古老，成语“旁门左道”中的左道说的就是他们这个门派，从古代社会开始，他们就替地府下面的日夜游巡或鬼师这类阴神干着捞偏门的生意。
但他们这派有个规矩，就是在交易中，禁止收取阳世的任何钱财，一切业务结算都以冥币去支付。他们再从地府阴神那里获得好处，换取阳世所需。
也因此，左道的人几乎是一个地区“里世界”中，掌握鬼方面的情报最为详细的群体，是打探圈内鬼界消息，最可靠的情报来源。
“居然敢打江家灵官的主意？肥鱼，你的情报靠谱吧？”
很是惊讶，任贤武的师父城哥，家里便是从事治鬼人工作的。他从城哥那里听说过江家灵官，他们是城隍敕封的活人阴神，在治鬼人的行当中，有着极高的权威。
灵官代行城隍法旨，可在不设科仪，不行咒令的情况下，凭手中城隍赐予的灵官印，役使城隍手下的阴司诸神，统领着一方治鬼人势力，更是城隍治下，所有幽冥之事的阳间代言人，传达着地府的意见。
所以挑衅他们，就等于是在挑战城隍爷在此地灵界的权威。
“肯定靠谱啦！任警探！我这都是听我上头的老细说的啦。听说这个神秘人，是从淮江外面来的，不仅杀了人，还从江家少家主那里……”靠近了一些，肥鱼在任贤武耳边低声耳语道：“拿走咗一块灵官印。”
“你说什么？！”
听说这在淮江也只有两方的灵官印，有一方被这个神秘人劫走，任贤武大吃一惊，一下没收住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客人的侧目。
“细声点！细声点！任sir，你不要喊得这么大声啊。这件事现在还是下面的机密，我除了你都没给其他人说过啊，就是道门里的那些大佬都不知道好吗？你这样一喊，要是被我上头的老细发现，我小命都不保啊。”
紧张的站起身要去捂任贤武的嘴，但看见他眼中“你敢用你的胖手碰我，你就死定了”的话语，外号肥鱼的年轻人停住手上的动作，无奈的坐回去。
摸着后脑勺给周围的客人赔笑，他简单解释着他们是在聊游戏，三言两语，便将周遭好奇的目光都敷衍了过去。
“任sir，拜托你了。稍微控制一下好吗？我给你当线人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把杯子里的卡布奇诺一饮而尽，肥鱼苦着个脸，掏出手机看了起来，偶尔用一种怨妇般的眼神，对任贤武瞟上几眼。
所以说，我最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了。
在心里不爽的吐槽，看懂肥鱼意思的任贤武拿出钱包，取了五六张红色的毛爷爷，推到了他面前。
“算作朋友借给你的，想还的时候再还。你刚刚说的事情，我就当作没听过。只要不会对社会造成影响，特调组和官府都不会去过问。”
“任sir果真明白人，以后多多合作，多多合作哈！其实那件事如果官府要调查，那我作为守法公民，也肯定会义不容辞的提供线索。这无关信仰，这是身为公民的义务！”
眨着精明的小眼睛，肥鱼信誓旦旦的说道，扯着那些大话套话，看得任贤武忍不住白他一眼。
“行了，你还是给我讲讲关于前段时间，网上特别流行的那个都市传说吧。”
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任贤武把话题拉回了今天要来打听的事情上。
“童女传说是吧？”
从随身的黄布包里拿出一个有些厚度，用水牛皮做封皮，上面画了不少符咒的笔记本，翻找了起来。
“怎样？你这里有什么相关的线索吗？”
“嗯……童女这个传说，道门里的一些治鬼人门派的弟子也曾托我打听过……”一页页的翻找着，不久肥鱼便指着笔记本上的一页说道：“有了。”
“说说。”
“童女的传说，根据我的调查吧，我觉得它应该是假的。”
“假的？”有些难以置信，肥鱼的回答让任贤武怀疑，他是否有认真调查关于童女的传说。
因为在淮江最大的灵异论坛“淮江有灵”里，近一个月以来，出现了大量关于“童女”的帖子。每一个都写的煞有其事，让他们这些接触“里世界”的圈里人，很难相信这则传说全是杜撰的内容。
根据那些帖子，童女的传说归结起来，就是——因加班或夜蒲，半夜三更独自回家的上班族或年轻人，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来到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十字路口。
然后当你选择其中一个方向离开时，会发现没多久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十字路口。而十字路口随着你返回次数的增加，会渐渐地开始刮起浓雾把迷路的人包围。
当雾气浓到能见度不足十米时，在雾里的会出现一个路灯。路灯下，会看见一个穿着一件蓝色的大襟衫，戴着一顶客家样式的白布凉帽的小女孩在哭着要找妈妈。
此时，如果你好心的上前和她搭话，那她就会带着你同她去找妈妈。而在你跟着她找妈妈的过程中，你们会渐渐走出这片浓雾，而她也会在你离开迷雾的同时，突然消失在你的身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同时，迷路之人耳边还会响起一首很好听的钢琴旋律，跟着这个旋律的方向，迷路的人也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但反之，如果你不上前和她搭话，那么当哭声消失的时候，包围着浓雾便开始一点点向人靠近，像一个怪物一样，吞噬掉陷入浓雾之中的迷路之人。
而那些被浓雾吞没的人，随着浓雾的散去，也会彻底的消失在十字路口，再也寻不到踪迹。
淮江有灵里，大多是这样的描述，甚至还有人发过帖，在论坛里寻找那些在浓雾里失踪的亲属，使得这则传说更具真实性。
“你说这个传说是杜撰的，那淮江有灵里那些寻人的帖子怎么解释？”抓住传说中最接近真实的部分向肥鱼提问，却被他反问了一个让任贤武语塞的问题。
“这些帖子就一定是真的吗？”
诚然，在童女传说出现时，特调组针对它的描述展开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但在查遍警备系统里相关的失踪案件记录后，并没有找到帖子里所说的任何相关的报案记录。
特调组也是以此为依据，在那时将这则在本地论坛和网络流传甚广的都市传说，当作了某些网民的恶作剧。
直到郝建死前提及这则传说，张怀民才让任贤武针对它重新展开调查。
“先不管这则传说的真实与否，你这里还是有一些发现的吧？不管真假，都说给我听听。”
抬起眼皮，看了眼对童女传说刨根问底的任贤武，肥鱼努着嘴，将自己的调查说给了他听。
“首先，根据我这段时间的打探，我上头的老细和门派里的同行，都没有听说过童女传说里提到的浓雾吃人的事情，也没有人见过这种装扮的小鬼。淮江除了鬼域，其他几个被地府关照的游魂野鬼聚集的地方，都没听说过这样的小鬼。
而且最近淮江道门对鬼妖一类的监管都抓的很严。江家灵官的事情，也让不少大鬼收敛了许多，轻易不敢出来闹事。
可以说淮江这几天太平的都有些诡异了，不管是道门两大门派，还是地府都敏感的很。连着对淮江的几个大的聚阴地进行了地毯式扫荡。有不少住在那些聚阴地，和我熟悉的老鬼，晚上都跑来我这儿抱怨，不停的跟我打听上面是怎么回事？最近搞得他们一个个鬼心惶惶。”
“这样的地毯式扫荡，是从灵官的事情后才开始的吗？”
淮江这段时间果然很不太平，道门不愿意再参与特调组的案子，想来与这些日子的行动脱不了干系。
张怀民原本猜想，道门不愿意掺和郝建的案子，是因为当中可能存在的足以灭杀方士强者的大能。
如今看来，更多的还是与他们因为这样大规模的联合行动，自身有些分身乏术。毕竟对比特调组这些小案子，配合地府方面的行动，对道门而言，显然更为重要。
“这倒不是，道门和地府的行动在灵官的事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具体原因我们这些处于底层的弟子自然打听不出来，不过我们中有些人猜测，灵官道场被毁的事情，很可能与这段时间的行动有关。”
和肥鱼聊到这里，任贤武觉得童女或许就是一场人为的哗众取宠。毕竟没什么鬼物，能有如此能耐在道门和地府的一系列行动中，悄无声息的犯案。连那些盘踞淮江多年的大鬼都纷纷收敛隐藏，又能有谁敢顶风作案呢？
准备放弃的他，喝完杯里的饮料便起身准备去买单。他知道，肥鱼这种精于算计的人，是不会自掏腰包的。
可看着手上笔记本的肥鱼，随口提到了一个信息，又让任贤武又坐了下来。
“不知道和童女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前段时间，我的老细们提到了几个有些奇怪的命案。”
“命案？是和童女有关的吗？”
“这……应该没关系。他们是收到地府一篇批文，专门去收几个横死之人魂魄的，可是到了现场，找了好几圈的老细们，都没能找到那些个死鬼，只是见到尸体确定他们死了，却没有发现魂魄。”
“找不到魂魄，这还不是童女动的手？你方才也说他们是横死的了。”
白了任贤武一眼，从事着治鬼人行当的肥鱼觉得他果然是个普通人，虽说是从事灵异案件调查的警员，但圈里人的一些基本常识仍是很匮乏。
“任sir，你果然还是普通人啊，难道林sir没和你讲过‘人死魂魄散，炁化清风肉作泥’这句话吗？”
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任贤武这才想起自己的师父的确有提到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