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川江基地冯汉杰
双座飞车在云海之上飞翔。
太阳的金色光辉洒落云海，把一切都渲染得金碧辉煌。
冯汉杰默默地望着这无比壮观的景象，他有一种隐约的冲动，想要和那金色的光辉融为一体。这显然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却总是时不时就浮上意识的顶层。
冯汉杰抬高视线，望向远方。
云海和蓝天相交之处，一条漂亮的弧线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在这个高度上，地球的弧度展露无遗。
忽然，弧线上方一个黑色的小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注视着那个小黑点，快速放大，很快拉到了放大极限。
黑点变成了一个巨物，在阳光下闪光。
那是一枚导弹！正向这边以六倍音速飞来。
“我们来玩个游戏！”楚南天突然说。
冯汉杰机警地转头向楚南天看去。
楚南天泰然自若，随手拨动控制台上几个按键。飞车左侧，一枚小巧的导弹被推出车体外。
偷袭的导弹已经迫近。红光一闪，挂载在车体外的导弹直奔对方而去。与此同时，飞车陡然向下，向着云海俯冲下去。
冯汉杰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扶手。
云海在眼前展开，就像一堵无边无际的巨墙。
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冯汉杰本能地举起手来，想要推开那剧烈的冲撞。
眼前一黑，原本灿烂的世界瞬间变成一片阴暗。白茫茫的雾气完全阻挡了视线，然而并没有什么冲撞，飞车仍旧向下直冲。
“不用担心！”楚南天开口说道，“它躲在云层里，我们也躲一躲。”
楚南天话音刚落，冯汉杰眼前又是一亮。飞车已经到了云层下方。地面上，山川河流清晰可见，而飞车正向着大地直冲而去。
飞车的侧翼向外伸展了几分，车头抬起，转过一个近乎直角的弯，在距离地面只有上百米的高度转为掠地飞行。
这一切变化不过短短几秒，冯汉杰感到天旋地转，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定了定神，把注意力集中在楚南天的动作上。
“坐稳了！”楚南天一声断喝。飞车尾部两个浅浅的蓝色环一瞬间光芒暴涨，飞车向着云层直冲而上。
几秒钟后，飞车冲破云层。
灿烂的阳光再次跃入眼中，不远处凝结着一团黑烟，那是两枚导弹碰撞后残留的痕迹。
还没有等冯汉杰看清眼前的形势。楚南天再次掉头，将飞车开进了云层里。
这一次，飞车没有穿过云层，而是在云层中飞行了近两分钟。
一个灰色的轮廓出现在白色的雾气之中。
一团火光闪过，导弹直奔那灰色物体而去，爆炸的亮光随即一闪。
飞车再次向下，穿出云层，向着大地降落。这一次飞车的动作舒缓了许多，绕过一个平滑的弧度，转为平飞。
一样焦黑的物体从云层中掉落，从飞车旁掠过，向着大地直坠下去。
楚南天开口了：“潜行者无人机，是老的类型。这里已经是基地警戒范围内，但警戒雷达居然没有发现，说不准它还有同伙。我们贴地飞行，离云层远一点。再说也快到了。”
冯汉杰不声不响，只是看着那黑乎乎一团的东西往下落。那玩意儿最后落在了山谷中，消失在树丛之间，只剩下一缕黑烟袅袅浮在空中，久久不散。
飞车几乎掠着树梢在飞，随着山势起伏，时而拔高，时而下落。
当飞车又一次拔高，巨大的铁塔蓦然出现在视野中，高高地突出树丛，异常醒目。铁塔上方是一部雷达，仿佛一只巨大的耳朵竖立着。
飞车向前，更多的铁塔和雷达立在一个个山头，排成一串，远远望去，犹如苍翠的山岭上一条游龙。
这是一个庞大的雷达阵地，监听着广阔天空中细微的动静。
然而敌人的无人机竟然躲过了监听！
飞车从铁塔和雷达间一掠而过。
树丛中出现了道路，道路的尽头，是山谷中的一片平地。
大大小小的白色建筑散布在这片平地上。
“那就是川江坝子。”楚南天说，“基地就在那里。”
冯汉杰望过去，青山环绕之中，一片白色异常醒目，亮得有些刺眼。
两个浑圆的银色球体出现在飞车两旁，和飞车一同飞行。
楚南天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扭头看着冯汉杰，“阿米丽塔来迎接我们了。”
阿米丽塔是个陌生的名字，但是从楚南天脸上的微笑可以看出，她一定和楚南天关系亲密。于是冯汉杰礼貌地点了点头。
车顶上传来细微的震动，两个银色球体落在了车顶上，楚南天放开了控制，让飞车进入自动驾驶模式。
“楚叔叔，欢迎回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车里响起。
“阿米丽塔，你怎么进了军方的系统？这可是违规的。”楚南天沉着脸，仿佛阿米丽塔能够看见他似的，然而语调中却毫无责备之意。
“吴司令批准我来迎接你。”
“你在控制中心？”
“不，我就在停机坪，你向窗外看就能看见我。”
楚南天向车窗外看去。
冯汉杰顺着楚南天的视线往外看。
飞车正在宽敞的停机坪上滑行，一眼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停放着整整齐齐两排突击战车。冯汉杰认得这种突击战车，这是一种轻型战车，被称为“猎豹”，反重力悬空，聚变环推动，装备一门电磁主炮，可以发射三种不同类型电磁炮弹，是威力强大的突击武器。两排突击战车的数量加在一起，至少有上百辆。
这么多的战车！冯汉杰不由紧紧盯着，多看了几眼。
“那就是阿米丽塔！红色衣服那个。”
楚南天的话把他的注意力从突击战车上拉了回来，他顺着楚南天的指示看去。
停机坪上站着两个人，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和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官。
冯汉杰眨了眨眼，视线完全停留在红衣少女身上。
女孩正向这边招手。一副硕大的银色耳机罩住了她的半个脑袋，耳机上竖着短短的天线，她的脸上笑容灿烂，嘴微微咧着，露出洁白的牙齿，鼻子高挺，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颤动，显得神采飞扬。
这是个美丽的少女！
阿米丽塔，这不像是中国名字。
冯汉杰默念了几遍。
飞车完全停下了。
飞车的两翼收到了车腹下，鹰翼门自动打开。
“阿米丽塔！”楚南天喊了一声。
“楚叔叔！”少女盈盈地笑着，走上前来。
楚南天从车里出来。
和阿米丽塔站在一起的军官也跟了上来，向着楚南天敬了一个礼，喊道：“楚将军！”
楚南天随手回礼。
“阿龙，阿米丽塔，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冯汉杰。”
冯汉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阿米丽塔身上，听见楚南天喊他，扭头向着楚南天望过去，脸上一片茫然。
这表情引得阿米丽塔伸手掩住口，笑了起来。
冯汉杰转过头去，向着阿米丽塔和阿龙笑了笑。
阿米丽塔和阿龙都看着冯汉杰，似乎在等着他开口说话。
冯汉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间，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冯汉杰向楚南天投去求助的目光。
楚南天还没开口，阿米丽塔却上前了两步，站在冯汉杰身前，拉起了冯汉杰的手。
阿米丽塔的手温暖而细滑。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特异的香气。
冯汉杰只感到心头一阵狂跳。
“欢迎到川江坝子来。”阿米丽塔看着冯汉杰，开口说道。
冯汉杰点点头。
“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到了这里，什么都不用怕。这里空气很好，基地边上就是森林，可以看到很多动物。我们一起在地里干活，大家相亲相爱，就像一家人一样……你不爱说话吗？”阿米丽塔说了一连串，然后问了一个直白的问题。
冯汉杰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抬眼看了阿米丽塔一眼。
女孩的脸上笑靥如花。
冯汉杰也随着她笑了起来。
阿龙走上前来，“阿米丽塔，他刚到，还不熟悉，我先带他去住处吧。”
“他不住白房子吗？”
“楚将军已经安排好了，暂时由我来照顾他的起居。他要过段时间才能住到白房子里去。”阿龙一边说一边向冯汉杰看过来。
“你好，我叫陈子龙，你可以叫我阿龙。”阿龙说着伸出手来。
冯汉杰的手仍旧被阿米丽塔拉着，见状慌忙抽出手来，握住阿龙的手。
阿龙的手结实有力而且温暖。
“我叫冯汉杰。”冯汉杰一边回答，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阿龙。
阿龙的呼吸带着热量。
这个叫阿龙的青年显然不是机器人。
阿米丽塔也是一个人类。
军事基地里应该都是机器人，或者至少是像楚南天一样的机器战士。人类的肉体并不适合战争，他们太脆弱，应该留在后方，而不是军事基地。眼前的这两个人，却分明都是人类。冯汉杰有些困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他局促不安地向楚南天看去。
“阿龙会带你熟悉情况。”楚南天说。
“跟我来吧！”阿龙松开手，侧了个身，示意冯汉杰跟自己来。
冯汉杰又看了看楚南天，楚南天向他点头。
冯汉杰迈开步子。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阿米丽塔笑着向他挥手。
冯汉杰也抬手挥了挥，女孩的笑容带着强烈的感染力，让人感到分外温暖。
跟着阿龙穿过停机坪，走到候机楼的大门前，冯汉杰回头望去，阿米丽塔和楚南天仍旧站在飞车旁交谈。见到冯汉杰回头，他们又挥了挥手。
不知道怎么回事，冯汉杰心头暖暖的。
“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基地也不算大。”阿龙见冯汉杰停下脚步，回头催促他。
冯汉杰跟着阿龙走进了楼里，拐进一扇门，进入一个低矮的通道。
阿龙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阿龙的脸色很严肃，目光锐利。冯汉杰见阿龙直直地盯着自己，有些发蒙，只得也看着阿龙。
沉默了几秒后，阿龙开口了：“你的机器人身份是一个秘密，除了我和楚将军，不要告诉任何人。”
冯汉杰一愣，脱口而出：“什么？”
“你真的很像人，如果我不知道你是机器人，我会以为你就是人。”阿龙继续说，“但只要你上了检查仪器，一切就暴露了。所以你的例行体检，我会帮你造一份假的报告，你所有的生物学指标，都是伪造的。在基地里，你不能参加任何体格检查，如果有什么检查躲不过去，你要第一时间找到我，我来想办法。”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冯汉杰愕然。
机器人的身份有什么值得隐瞒？
“为什么要隐瞒我是一个机器人？”
“楚将军说，这是你父亲的遗愿。”
“我父亲的遗愿？”
“没错。你父亲是个大大的英雄，基地里有他的雕像，明天你就可以去看看。他的愿望就是能够和他的孩子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他已经死了，你还活着，所以你身上寄托着他的愿望。”
冯汉杰半信半疑。一路上来，关于父亲的遗愿，他已经听楚南天说了许多次。他相信自己真的曾经有过这么一个父亲，而父亲的确留下了遗愿。只是为此而刻意隐瞒自己的机器人身份，他仍旧怀疑这是否有必要。
“我不明白。”冯汉杰缓缓地说，“我是个机器人，又和我父亲的遗愿有什么关系。他活着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机器人了。”
“他一直希望你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生活吧。他领养你的时候，把你当作一个真正的孩子。如果你疑虑，那么我们可以这样协商，你不要主动对任何人提及你是个机器人，他们误认为你是人，就让他们保持这个误会好了。”
“如果有人辨认出我是个机器人，我也不会否认。”
阿龙摇摇头，“没想到你还真有些倔，那就这样吧！我会向楚将军报告的。”说完阿龙要继续向前走。
冯汉杰喊住了他，问：“除了你和楚将军，还有其他人知道我是个机器人吗？”
“基地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冯汉杰缓缓地点头。
这么说起来，那个叫作阿米丽塔的红衣女孩也并不知道自己是机器人。
阿米丽塔的笑容仿佛浮现在眼前。隐约之间，他觉得隐瞒自己的机器人身份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