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3章 茅塞顿开(2)
只消一炷香的功夫,青鸢、连城、甚至琉璃紫都已然赫然悬在半空之中了。——他们站在各自的剑上,脚下有团状的云雾环着流云飞转,同云泰上仙一般无二。众人皆白袍飞扬,清一色的右手擎在胸前,口中念着心决,一时间那薄如蝉翼的桃木剑便在他们身下运行自若……三人更是在我们头上盘旋乱舞,衣带飘飘,俊逸非凡。——更似群魔乱舞的景象。
“哈哈……镜汐快来啊,快来……”琉璃紫在空中对着我大喊,疾风吹得她的头发乱作一团如同鸡窝,她却兴奋的手舞足蹈,“这可比修习心法简单多了,镜汐,快来!”
“快来!镜汐,别怕。”空中飞舞的连城亦向我邀约。“镜汐,别怕,念心咒,集中精力,身体放松,用意念御剑即可。”他上下左右,举手投足间俨然绝非练习而在嬉乐。
“有那么简单吗?”我心想。
忽的,青鸢嗖的一下冷不丁从我脑门前呼啸而过,吓得我一哆嗦。
“喂……”我冲她大喊,“当心点啊……”她冲我回眸一笑,扬长而去。那边火炙也冉冉飞了起来……初次体验御剑的感觉,众人都喜不自禁。末了,却唯有我一人在地上左顾右盼,看这面前的桃花剑,不知从何下手。
连城掬手一转,剑气顺流直下,他亦从天上落到我身边立住,在我耳侧饶有耐心的又重复了次沐泽师兄传授的心咒。接着俯下身来,左臂绕过我的腰身,右手拿起我的桃木剑,握在我掌中,左手捏着我的手教导我捏咒的法门要害。
这动作于我虽有些窘迫,可被他这么一张罗,我的剑竟也有了灵气般的自己起飞了!半空中,它正轻盈的悬在我面前!——只那团状的云雾影影绰绰无法定型,刚成一团便消散。
连城淡然一笑,又苦口婆心的带着我试了好几次,到了第十九次之时,这厢才终于成了。——我亦能战战巍巍的自己在剑上直起身来。见我有了起色,连城便停了下来驻足观望,放任让我自己来试。
离开连城的辅导,我记忆中恍若第一次直立行走般无依。只那剑在晃晃悠悠的飞了差不多一人高的时候逐渐平稳,剑身却在空中左摇右摆晃的厉害,似乎一阵清风都能将我从剑上吹落似的无根无依。我心一虚,足下一软,所幸趴在剑上在那离地不过三人高的地方徐徐而行。
“不错,不错,颇有进步。”足下连城的笑声听来璀璨而明媚,一下子给了我很大信心。我听了,竟瞬间无名大胆起来,换做右手捏咒,再次试着站了起身,稳定之后又不自觉自己渐渐提升了高度直直越飞越高。
“哈哈,太好了,我成功了?”我心中暗喜。
越飞越高,越来越胆大!
不知不觉,我竟慢慢淡出了连城的视线,像只脱线的风筝般自在飞舞。不一会儿,便离开山涧飞至凌云峰半山腰俯瞰,此时发觉巍然耸立的凌云峰景竟然都在我脚下,心中雀跃万分!自己此刻竟像浑然穿梭在画卷里一样,简直太过不可思议,真真是梦里才敢想象的场景!
“我终于学会了,哈哈哈……”我一喜,身子一斜,御剑越过山顶,这厢企图更上一层楼。
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
果真,正值我兴致斑驳行至路途飘飘然之际,天地朗朗乾坤却忽的狂风大作,风卷残云,飞沙走石,际天而来。
一时,我便视线模糊,方向难辨。
方才明明风和日丽青天白日的大好天气,怎的可以忽然如此这般?我心中惶惑,身体前后趔趄,剑身也开始剧烈的摇晃,我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下剑去。我不由得往下一看,天哪,屏翠峦峦此刻竟是一片混沌,此刻却愈发深不见底,愈发可怖瘆人。
“哎呀”一声,我一个鹞子翻身猛虎下山,终究是从剑上翻落下去了。
摔落之际,疾风猎猎,仓皇中我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从我身旁疾驰而过。那人,那人,那人体态……
怎么的看着都好像是青鸢?
擦肩之际,我病急乱投医向她大声呼救,可她却全然无视般竟自远去了。
“完了,完了,没成想刚刚学会了这御剑之术,今日就要命陨于此啊……”我心里害怕嘀咕着。冷风亦在我耳侧呼呼作响,极速下落的气流冲撞下我的意识逐渐虚无,使我本能闭上眼。“怕是没人能救得了我了。”我心一横,全然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放松了身体任其下坠。
就这样等死等了许久,脑海中也将全然早早的将自己各种死相想了个遍……却迟迟不待疼痛袭来……意识中隐约竟发觉自己非但尚未落地,混沌中察觉自己在缓缓上升?
我试摸着睁开眼,想要看看这么半天倒是坠到哪处了,却无意发现……
剑,不知何时却又回到了我脚下!
而我的周身浑然正被一圈银色光华笼罩着直冲云霄,只胸口的那石头熠熠正发着光……待我安然再次回到山涧,浑身上下竟分毫未伤……令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这一切,竟是真的!
这天依旧日暖风高,春情馥郁,一切都和方才毫无半分差别。若不是胸口的石头仍然闪着白光,我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在大白天做了白日梦?
一山之隔,两个世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不远处,我瞧见连城气急败坏迎了上来,声声抱怨我不听话独自飞了那么远。我惊魂未定的告诉了他我的遭遇,众人闻讯亦是前来听了,末了尽然都将信将疑万分惊恐惶惑。
更有人怀疑说,莫不是这山中有何等妖物招来风沙企图暗算敛天阁弟子?可回头想来这推断断然也不大可能,八荒六合又有何等妖物这般没了眼力见儿别的不去偏偏在这天下除魔第一门派凌云峰作祟?
可不管如何,平安回来便是大吉之事。
连城听了这话更是变本加厉一个劲儿的数落我,还放言今后御剑之时他都要一刻不离的跟着我才能安心。我也只得无奈的耸了肩,认了下来。
日薄西山,昏鸦归巢,我收剑入鞘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青鸢,方才身影之事正想上前追问,谁知她看见我直接掉头走了……(她这一日倒是不停的掉头各种走走的甚是欢快)
日落之时,云泰师兄和夕阳一般如期而至。
毫无疑问,除了我,大家的御剑法术都通过了。
听了我的际遇,云泰上仙非但没有同情,硬是冷冷的罚了我在山涧里跪了一晚——说什么学艺不精该当受罚,死了还好,活着我这便是敛天阁的奇耻大辱。我事后可是万分后悔当真不能告诉他我差点摔死的事,这下摔没摔死,罚倒是一个不落。
“一个修仙之人?自己御剑都能摔死?那还是摔死的轻巧,不然今后死的更惨。让她一人罚跪,任何人不得探视!”他留下的便是这句不近人情,却听来有条有理的话。
我只泪眼看天,叹,月落烟浓路不真,盈盈天河皎星辰啊。
夜晚的山涧格外安静,跪在那处仔细聆听大有种“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潺潺的流水声萦耳。想来昨日我还在为沐泽上仙的术法烦恼,今日就差点送了性命,这日子过的当真轰轰烈烈跌宕起伏。
“要不是这石头……我不知死了多少汇了,你可真是我的幸运石。”我颓然对着玲珑石头说。
沙沙,沙沙……
耳畔一阵窸窣的响声过后,我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啄扯我的衣角,回头转身一看,眼前竟是一只通体鎏金金光灿灿的雄鸡!——凤冠鹰爪,神采奕奕,此刻正在啄着我的带子不亦乐乎。
我心里一阵祥瑞之感,脑中即刻浮现一句大好的谶言。
难道这眼前的……莫非这就是凌云峰上那只灵物——金鸡?
我喜上眉梢一个雀跃,刚要伸手去摸,那金鸡便舒尔不见了!我再望去,一切便已清冷影空恍若无物。
都说这凌云峰顶能看见金鸡,就会有吉祥幸运的事发生,我呢?我这是……可惜只匆匆一眼有些遗憾。我不得其解,可这样一想,心里倒是安乐了几分,我且等着这好事砸我吧。
我跪的端正。
这长夜漫漫,经此奇遇,还算过得还算安稳
可说来也怪,自那日被罚后又遇见金鸡,我却是自察有了些微妙变化——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别的。
许是原本我也一门心思想将这术法修习好,也曾趁着各种无人之际偷偷用功的缘故,我竟在九日之后的一个夜晚,在练完最后一次心法口诀后,顿时周身轻盈,耳聪目明!
那刻起,周围的一草一木,一静一动,甚至几十里之外的声响竟全然收入耳底;再看向一片尽管漆黑,山涧里一藤一蔓,一虫一鸟,白日下能看到的景物此时也看得分外清晰明朗,甚至平日里看不见的那些鸟兽身上的绒毛,此刻也都观之无遗……
明察秋毫是这个意思吗?我这是怎么了?
正值我踟蹰之际,那剑也忽的飞起,我竟能反手御剑了。我骤然一跃,用力一拨,那剑转瞬间便极速腾到九霄域外。
这是为何?可不稀奇?我又惊又喜。
笙箫声默,迷离灯火悄无声……但我明了,都和以前不同了。
我愈发察觉自己周身变化微妙,更不知是否是因那金鸡的缘故,故而带着疑问马不停蹄的去找见多识广的连城想要问个所以然来……谁料他远远见我周身轻盈仙气缭绕,仙晕光华都和之前大不相同,远远见了我尚未等我开口便揖手合十盈盈笑着迎了上来,朱唇微启悦然道:“恭喜神君,你已经修过了观微这层啦”。
“什么?我一惊一乍,又惊又喜,心绪恍若数万蚂蚁在脊上爬行。想来我却是什么都没做,不过将昨日的心法重新温习了一次,怎的竟然就茫然间修过了这……观微?
我转头万分不自信的眺了眺当空的太阳,没错,是东边出来的。
“你看这周身光华便知,谁能骗你。”连城不以为然的笑着摇摇头,牵着我原地转了个圈,像是参详一本难懂的天书。
在他诡谲的目光中,我也诚然又仔细欣赏了自己周身仙华。
是啊,他说的没错,这仙晕变化的甚是明显。“莫不是真的因为那金鸡?”我心中一阵窃喜,“可不管怎的,也算是媳妇熬成婆终于有所突破,也不枉费我近来几日的辛苦。”我沾沾自喜,暗暗宽慰自己道,“以后我断然不再吃鸡便是”。
“恰逢明日轮到沐泽上仙继续教习,他若见你进步如此神速肯定会大加赞扬你一番。”连成看来也甚是宽慰,赔上了些锦上添花的阿谀之词不说,竟开始若无其事的哼起小曲儿助兴。
“还有,还有,连城,我现在也能从容御剑了!”我打断了他咿咿呀呀箜篌一般的嗓音,激动的语无伦次在他面前比划着,自己都嫌弃自己一副不见过世面的做派,“我方才就是自行御剑回来的。”
“嗯。”
连城听了只淡然应了一声,眼风回转间忽瞥见我面有不悦,似乎对方才的褒扬不甚满意,故而又连连做了个夸张酷帅的表情顺带对我立时竖起了大拇指以示称赞——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怒哀乐从不大拿大放,总能拿捏得恰如其分。
不过,这作为倒是颇为趁我心意。
我心甚悦,哈哈。
南枝乍冷,孤鹊缥缈,夜幕低垂,一日逝毕。
这夜我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了。
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头发挠成鸡窝亦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激动,欣喜,好奇,兴奋……无数积极振奋的情绪萦绕在心头,让我睡意全无。
“守得云开见月明,想不到今日终于轮到我九尾狐狸镜汐,发迹了!哈哈哈哈……”我蒙着脑袋自言自语,嘴里死死咬着被褥一角暗自发泄。
可俗言道……月有圆缺,人有离散,自古乐极便易生悲易,这可不?愈发这般春风得意的时刻我便愈发察觉此刻无人可分享的落寞处……此刻倘若仲伯还在,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