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金陵
第21章 金陵
不同于北国的天寒地冻，冬日的健康城，依然温暖如初。秦淮河上游船如织，一副如同画卷一般的美景。
台城大殿内。梁武帝萧衍握着手中的棋子，眉头紧锁，不知如何落子。
“怎么可能？朕怎么可能输掉这盘棋？”
萧衍有些懊恼，又有些不甘。但是这盘棋走到这一步，自己确实已无翻盘可能。
对面的仁威大将军陈庆之，如同老僧入定，耐心等着梁武帝萧衍落子。
“子云，你陪我下棋有多少年了？”
“回圣上，微臣自从十四岁入王府，伴随圣上已经四十年了，也和圣上下了四十年的棋。”
“原来这一局你才是你的真正水平。”
五十年了，萧衍第一次在棋盘上被人打败，心中未免有几分失落。
陈庆之沉默了很久，说道：“圣上的棋艺精湛，世间确实难逢敌手。早年间棋风锐利，变幻莫测，微臣确实不如陛下。只是近些年，圣上的棋路越发的追求稳重，过于追求完美，顾虑太多，而微臣依然是那个无所顾忌的挑战者。棋盘如时局，此消彼长，臣今日方能胜之。”
梁武帝萧炎将手中的棋子扔到了棋盘上。
“朕老了！”
“子云，你刚才所言应该不单单是说这盘棋吧，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了吧，你是否也觉得朕老了，不中用了？”
“微臣近日逐渐感觉身体大不如前，自知已时日无多，今天也是微臣最后一次陪您下棋了，今后不能再陪伴圣上左右，还望圣上今后以社稷为重……”
话未说完，陈庆之掏出锦帕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起来。
手帕上竟有了丝丝血迹。
“传御医，快传御医！”萧衍大声叫喊着。
一旁侍奉的小内官，慌忙的跑出大殿，飞奔着去喊御医。
陈庆之急忙摆手。
“圣上不必劳烦御医了，我的身体我清楚，请御医来也是徒劳。”
“子云，一定有办法的，朕一定请天下最好的大夫给你诊治。你这次就不要回司州了，留在建康安心养病吧。你比朕年轻二十岁，朕不许你走到我的前面！”
萧衍情真意切的宽慰着陈庆之。
“来人，持朕手谕，快马加鞭到句曲山请玉清道长速来京城！不得有误！”
翌日清晨，天微亮，玉清道长王远知已经来到陈府。
萧衍不放心陈庆之的病情，派贴身内官一直在陈府，随时报告陈庆之的病情。
王远知坐在床边软凳上，将手搭在陈庆之的手腕处，双目微闭，屏气凝神。周围服侍的下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作声。
片刻后，王远知起身，简短的说道：“大人安心养病，我再开一副方剂，按日服药，无大碍。”
“有劳道长了！”
陈庆之欲起身道谢，被王远知急忙制止。
转身出了卧室，门外候着的内官小声询问病情。
“陈大人的病是否严重？”
王远知面色沉重，无奈的摇了摇头。
内官也轻叹一声，说道：“劳烦道长跟我去一趟皇宫，圣上还等着奴才复命！”
小内官带着王远知从宣阳门入宫城，到建康宫向萧衍复命。
内官通告后，王远知独自一人进入殿内。施跪拜大礼后，萧衍直接问起陈庆之的病情。
“回禀圣上，陈大人病情严重，贫道观其脉象，寒毒以侵心肺，恐命不久矣。”
萧衍黯然伤神，一下呆住在龙椅上。
“道长功力深厚，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陈大人本是文弱书生，近些年却一直在军中效力，连年随军出战，风餐露宿，以至于沾染寒毒。如果能够早些时日诊治，倒也并非不可祛除，只是如今已经延误太久……贫道无能，眼下只能保陈大人半年阳寿，还望圣上恕罪。”
萧衍轻叹一声：“唉！如果你师父还在就好了。”
王远知低头不语。
“那就请道长尽心照顾吧，所需药材告知宫中尚药局，派专人每日送到府上。”
离开宫城，王远知又返回陈府，对陈庆之眷属特意嘱咐一番。
众多事宜办理妥当，方感到肚中饥渴。
昨日下午接到圣上手谕，王远知随即起身从句曲山赶往建康城，到现在为止滴水未尽。
秦淮河畔慕雨轩，王远知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小二奉上了两碟小菜，配上一壶黄酒，一边欣赏窗外美景，一边品着杯中美酒，怡然自得。
“道长，能否同坐？”
一名身着异域服侍的青年向王远知行礼，希望可以坐在这里。
王远知第一次见容貌如此与众不同之人，不同于南人的细腻和北人的粗犷，此人皮肤白皙，如同无血色，一副深紫色的眼眸，圆帽下，露出金黄色的卷曲头发。
“请便。”
王远知点头，示意无妨。一旁的小二又添了一套杯筷。
“江南美景真是美不胜收，建康城也是繁花似锦，甚至比我的故乡泰西封还要热闹。”
王远知看其相貌，听其谈吐，并非中原人士，一时也来了兴致。
“贫道看少侠并非中原人士，敢问少侠从哪里来？”
异域青年微微躬身。
“道长，我是来自萨珊波斯的粟特商人，随商队一起，往返于西域和中原。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江南，此情此景已经让我流连忘返。”
原来这位青年人就是粟特人射勿盘陀，这时他隐瞒了自己波斯特使的身份。
昨日进宫去面见萧衍，递交波斯国主的书信，并奉上了火祆教盛典一部，作为国礼。
只是昨天他去的不是时候，梁武帝萧衍正为陈庆之的病情烦恼，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随意打发了他。至于那部火祆教教典，一心向佛的萧衍，更是看都没看，就让人收置在书库。
射勿盘陀一看此情况，预料到结果会不如人意。心中不免有些郁闷。出了宫城，并没有直接离开健康，而是决定在此逗留两日，好好欣赏一下江南美景。
今日来到健康城最繁华的市井之地，此情此景让他不禁感叹，最美不过江南，果然名不虚传。
恰巧此时碰到了同样来到这里的王远知。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王远知，立即吸引了他的目光，痴迷武学的他跟着道长到了暮雨轩。
“道长，虽然我是波斯人，但是对中原文化，向往已久。来中原之前，了解到中原之地释道儒三教并立。今日幸遇道长，想冒昧讨教一番”。
王远知不置可否，轻轻一笑。
“这位兄弟客气，贫道必知无不言”
“据我所知，道教现在分为，北天师南上清两派，而两派的掌门人葛稹和陶弘景，分别被称为北神南仙。道长应为上清派陶道长弟子，能否向尊师引荐一下？”
王远知闪现一丝不悦。
“少侠初到江南，可能有所不知，家师已于两年前羽化升仙，无缘相见了。”
射勿盘陀一时窘态，连忙道歉。
“道长见谅，我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少侠不必自责，不知者不怪。”
射勿盘陀听闻大名鼎鼎的陶弘景已经仙逝，不免有些遗憾。
“在冒昧问一句，现在上清派的掌门不知是陶道长的哪位弟子？”
王远知拱手道：“正是在下，陶仙师的大弟子王远知，道号玉清。”
“失敬失敬。”
射勿盘陀随即起身，双手亲自为王远知斟上一杯黄酒。
“少侠客气。”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杯酒下肚，王远知不仅心中暗暗惊讶，眼前这位异域青年的内力相当深厚，竟在不经意间将杯中黄酒悄然加热。
“少侠好功力，年纪轻轻内功深厚，来而无往非礼也，贫道也敬少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