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英国女王的使臣

他中等偏下身材，一头棕发硬挺挺的犹如刷子，嘴唇上留着一撮小胡子，蓝色的眼珠透过眼镜咄咄逼人地盯着你，看起来有些变形。那目中无人的傲慢模样犹如一只公麻雀。他请你坐下，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同时整理着桌上凌乱的文件，似乎你干扰到他处理要事了，你觉得他正在找机会把你也一并收拾起来。他将官僚之气修炼得炉火纯青。你就是一介平民，是不可避免的麻烦，而证明你的存在合理的唯一方法就是，吩咐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既不要争辩也不要拖延。然而，即便当官的也有弱点，且不知为何，碰巧的是，他很难在处理公务时不向你诉苦。大家，尤其是传教士们，似乎都认为他高傲自大、盛气凌人。他郑重地说，他觉得传教士们的工作发挥了很大作用，但说实话，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愚昧无知、不可理喻，很不招他喜欢。在他的辖区内，大部分传教士是加拿大人，而他私底下讨厌加拿大人。至于说他妄自尊大这一点（他将夹鼻眼镜夹得更牢固些），简直是无稽之谈。相反，他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们，但自然是以自己的方式，而非他们的方式。听他说话时你很难不发笑，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你觉得，对他那些不幸的手下而言，他真是太可气了。他的态度遭人诟病。他已经将激怒人的功夫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总而言之，他就是一个自负、暴躁、狂妄、讨厌的矮个子。

革命[9]时期，敌对派系在城市里展开疯狂斗争，他有必要为同胞的安危前去拜访南方都督。在衙门里正走着时，他遇见三名正被往外押送接受处决的囚犯。他拦住行刑队的队长，问明情况后，极力抗议。这些是战争中的俘虏，杀掉他们太残忍了。队长——用这位领事的话说——特别粗鲁地告诉他，他必须执行命令。领事愤怒了。他绝不容许一个混蛋中国军官用这种方式跟他讲话。一场争执随即展开。都督得知此事后，派人请领事进去见他，但领事说，如果这些囚犯——三个吓得脸色发青的苦力——不交由他保护，他就不挪动半步。队长对他置之不理，命令行刑队瞄准囚犯。于是这位领事，我可以想象到，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怒发冲冠，然后冲到举起的步枪和三个可怜的家伙之间，让士兵们朝他开枪，并诅咒他们该下地狱。于是引起了一阵迟疑与困惑。很明显，这些造反者并不想朝一位英国领事开枪。我猜随后进行了一场紧急磋商。这三名囚犯交给了领事，这个矮个儿男人洋洋得意地返回领事馆。

“该死的，先生，”他愤怒地说，“我差点以为这些混蛋们会无耻地朝我开枪！”

他们是一群古怪的英国人。如果他们的态度跟他们的勇气一样可嘉，那么他们就配得上对自己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