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一个青年男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口中飘着清脆的口哨。明世严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散着步回家。脚夫拉着黑篷车在他身边疾驰而过,衬托着他的悠闲自得。
他如常拐出主街,转入小巷。巷中有些昏暗,所以他放慢了步子。
经过一个巷口时,他听见一声低抑的轻呼。作为一名外科医生,他听出那是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明世严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步走了过去。隐蔽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倚坐在那里,遍体鳞伤,看上去很痛苦。
那女孩看到他,奄奄一息道:“救......救我......”
咔嗒,咔嗒,是几双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去那边看看!”
明世严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看着地上的女孩,来不及细想,抱起她就往家跑......
二十三年后。
一辆小轿车驶入南盛城河源路的一幢二层小楼前。主副驾驶下来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夫妇。后座上一个少女和一个小男孩也跟着下车。
那少女一身淡紫色的连衣长裙,乌黑的长发半扎在脑后。她身材娇小玲珑,配上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宜喜宜嗔,很是俏皮可爱。那小男孩和那少女相像,一身小西服套装很整洁。
“兮月,兮日,快点来,看看我们的新家,我和你爸爸收拾了半个月呢。”
“来了,妈!”那少女从车上取出自己大大的行李,又将弟弟的行李丢给他,两人便你追我赶跑进了二层小楼。
“哇!爸,妈,这也太漂亮了吧!”明兮月看着精美的欧式家具,华丽的水晶吊灯,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
那一对中年夫妇,明世严和聂雪,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在屋里窜上窜下,心中十分高兴。辗转多年,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安定的家。
清晨,明兮月推开窗子,贪婪地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南盛的冬季,都很温暖。这空气,这朝阳,对她来说都是新生活开始的美好见证。她转头,看着衣架上那一套藏蓝色的制服套裙,笑得很甜。
同样沐浴在这一片暖阳下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他立体的五官在金色阳光的勾勒下,显得更加英朗刚毅。
“少爷。”那男子转头,一个冷峻严肃的侍从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阿直,什么事?”他来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问道。
“咱们的人按照您的意思在山中拓宽道路,没想到挖到了一个墓门。几个兄弟下去查探,差点昏死在里面。”
“先让他们封住墓门,守好了,你去联系北盛的那个李老头子......”
“君慕朗!”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面容姣好,气质出众的女孩子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嘴撅着,怒气冲冲。
看到她进来,君慕朗脸上扬起坏笑,“忆澜,想我了吗?”说着张开手臂上前抱她。
“走开!”许忆澜躲开,她看着君慕朗,质问道:“君慕朗,你为什么不拒绝这门亲事!”
君慕朗一脸无辜,“我为什么要拒绝?”
许忆澜气极,她努力平静下来,说:“朗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很清楚,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她伸手指向一边的侍从,“你明知道我和郁直相爱,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一边的侍从郁直,眼神中闪烁着痛苦神色,他低下头,不敢去看许忆澜。
君慕朗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认真起来,“忆澜,第一,拆散你们的不是我,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第二,这世上能给我们爱情的人很多,但能保证我们两家合而不分的,只有我们彼此!”
许忆澜闻言讥讽道:“你那些乌七八糟的女人给你的根本就不是爱,是肤浅的激情而已,你这样的人,也根本不配得到爱情!我们两家到了需要靠牺牲子女的婚姻来保证合作,也离败落不远了!”
她转头幽怨地看着郁直,“你有你的忠诚需要坚持,我也有我的爱情需要守护。不是你,我宁愿死!”
然后,她步伐坚定地走出房间。
郁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剧痛。但他最终还是转头,对君慕朗说:“少爷,我明天就离开。”
君慕朗看着许忆澜消失的方向,语带伤感,“你走了,她嫁过来,还有什么念想?”
“爸爸,您找我有事?”君慕朗语带恭敬,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他从来不敢造次。
“那个墓,你准备怎么处理?”君彦清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我已经找了北盛城的那个专家李文霄,他三天后就会赶来。”
“嗯......南盛自古以来,就有很多达官显贵居于此,北面的山里不知藏了多少大墓,只可惜这中原战事一打三十多年,手上有发丘摸金手艺的人才都凋零了,这次掘出的这个墓,说不定是咱们的契机。”
君慕朗略一沉吟,“爸爸,我明白了。”
他正要离开,就听君彦清又道:“阿朗,既然已经定了亲事,以后就收敛些吧,不要和外面那些女人来往了,免得寒了忆澜的心。”
“是的,爸爸。”君慕朗答应得痛快,眉头都不见皱一下。
这边君彦清正在劝儿子改邪归正,那边妻子郭香如就在拆台。
“阿姨,我真的不想,不想活了!”许忆澜在郭香如怀中哭得凄惨,看得郭香如心疼不已。
她看着这两个孩子从小玩到大,早就把许忆澜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自然不愿意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哎哟,傻丫头,别说这种话,阿姨知道你委屈,你爸妈也是的,怎么不问你的意思呢?”
想到自己的那个混账儿子,她恨得牙痒痒。她扪心自问,自己有个女儿也不舍得嫁给这么个浪荡子。
但转念一想,她还真的有个女儿。她的大女儿君慕晴两年前也为了她丈夫的生意做大,嫁给了一个富家子。但君慕晴嫁过去才知道,那个男人有龙阳之好。
看着眼前的许忆澜,又想起自己不幸的女儿,郭香如一拍大腿,“忆澜,不哭,阿姨帮你想办法!”
明世严开车带着明兮月来到盛阳高中。
办好入学手续后,她在班主任林初雪的带领下来到二年五班。
“大家好,我叫明兮月,请大家多多关照。”明兮月在班级中做了自我介绍。
别看她在家里活泼跳脱,在人前却表现得乖巧柔弱。
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教会她,有时候示弱,能省去很多麻烦。
她温润的笑容感染着在场的学生,尤其是很多男孩子都迫不及待鼓掌欢迎她。
林老师将她安排在中间靠前的座位,旁边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微胖女孩儿。
“你好!我叫李若琳!”那女孩子的笑容很亲切,让人徒生好感。
“你好!”明兮月也报以一个甜笑。
一节国文课后,好几个学生上来围着明兮月打招呼。这是学生中特有的“欢迎仪式”,她经历过很多次。
但这次不同,她不用再刻意地疏离他们。有了一个安定的家,就意味着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交朋友,不用再害怕突如其来的离别!
这对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来说,是极大的幸福!
她正与李若琳聊天,却听旁边几个男学生在闲聊:“前天早上君家的人在山里挖路,你们猜挖出什么了?”
“什么啊?”
“一个古墓!”
放学后,明兮月和李若琳一道回家。说来也巧,李若琳就住在河源路旁边的湖源路上,两人一起搭伴回家,关系也近了很多。
一路上,明兮月看起来和李若琳聊得很热络,其实一颗心早就飞回了家里,飞到了山中。今上午几个男孩的话,对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因为......
“妈!妈!”明兮月一回到家就急匆匆来到聂雪的工作间。
聂雪正在给丈夫做衣服,听到女儿的声音,忙停了缝纫机,“兮月回来了啊?”
明兮月一进屋就关上了门,跑到聂雪身边神秘道:“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将君家意外掘出古墓的事告诉了聂雪。明兮月愤慨道:“这个君家就是在暴殄天物,墓掘出来不赶紧开,里面东西见了阳气,可就糟蹋了!”
聂雪听到女儿的话心动不已,可是一听到君家又有些犹豫,“兮月,妈妈刚来就跟这边地下暗市的朋友‘问过路子’,据他们说这南盛城的地头蛇,最硬的就是君家。家主君彦清靠制造和贩卖军火发战争财,在这几十年内战期间迅速崛起,现在整个南盛的及周边都以君家为尊。他们家,咱们还是躲着些为好!”
明兮月不以为然道:“妈,咱们行里的规矩,那是有能者得之,可没有什么先到先得,或是势大者得。这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接的道理?”
聂雪继续劝道:“你爸爸不愿让你步我的后尘,想让......”
明兮月抢白道:“想让我像大哥那样,继承他伟大的医者梦想,留学海外!可是妈,你的衣钵谁来继承?明家有一个明兮年还不够吗?我不想学医,只想探墓。”
聂雪很欣慰,但面上却是无奈地叹息。
明兮月看着聂雪的神色,故意学她叹气,“唉,上次回青阜的堂里,师伯师叔们的日子过得虽拮据,可还是出面使钱平了咱们家的灾祸,咱们的积蓄全用在新家上了,怎么才能为堂里出份力呢?”
聂雪闻言一笑,“我说不过你,就随你吧,你自己可以吗?”
明兮月大喜过望,拍着胸脯说:“当然了,您不是早就说我出徒了吗?放心吧,别让我爸知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