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韶华篇
段彧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水晶粽子，穿过曲折的回廊，脚步匆匆却不失稳重。五月的阳光透过廊檐洒在他深青色的衣袍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今日是端阳节，府中本该张灯结彩，却因将军近日的肃清行动而显得格外冷清。
“夫人可用了早膳？“段彧低声询问守在琉璎水榭外的侍女如意。
如意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忧虑：“夫人说没胃口，只喝了半碗莲子羹就搁下了。自打进了这将军府，夫人的笑容一日少过一日。“
段彧心中一沉。自那日将军将浑身是血的辰皎抱回府中，他就知道这位新夫人与众不同。将军衣不解带地守了三天三夜，甚至不惜暴露多年隐藏的势力请来御医。如今辰皎伤势渐愈，将军的心思却愈发明显——这哪里是什么纳妾，分明是将心尖上的人迎进了门。
水榭内，辰皎倚着雕花栏杆，望着池中游动的锦鲤出神。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纱裙，腰间系着段凌风特意命人打造的青玉带钩，衬得她肤若凝脂。只是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反而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夫人，将军命人送来了水晶粽子。“如意轻声禀报，将粽子放在她身前的红木小几上。
辰皎的目光扫过那盘粽子，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放那儿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伸手拨弄着腕上的白玉镯子——这是段凌风昨日亲自给她戴上的，说是南疆进贡的珍品。当时他炽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融化，可她心底却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为何对她这样一个罪臣之女如此用心？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
前院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莲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檀木桌面，凤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永王不仅将容妃赶出王府，更秘密联络南国使臣。若让他得逞，边境必将再起战事。“
段凌风冷笑一声，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罕见的狠厉：“陛下这些年纵容皇子们争权夺利，如今也该尝尝苦果了。“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太子那边可有动静？“
“太医院那群废物。“莲玉轻蔑地哼了一声，“若非司琼那女人设下禁制，我早派人进去查看了。“
听到“司琼“二字，段凌风眼神一暗。那个差点害死辰皎的女人，如今竟成了皇宫的座上宾。他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权力，无穷无尽的权力。“刘云轩插嘴道，嘴里塞满了桂花糕，“那女人比毒蛇还危险，辰皎能从她手里活下来真是命大。“
段凌风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辰皎她...“话未说完，段彧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一点都没动？“段凌风眉头紧锁，方才谈论朝政时的凌厉气势荡然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他起身对二人道：“失陪片刻。“
刘云轩看着段凌风匆匆离去的背影，摇头晃脑：“瞧瞧，咱们杀伐决断的段大将军，如今被个小女子牵着鼻子走。“
莲玉复杂地看着段凌风匆匆离去的身影，淡淡道：“你若见过辰皎舍命救他的场景，就不会这么说了。“
“真有这么情深义重？“刘云轩好奇地凑近。
莲玉望向窗外，目光悠远：“那日东方阳炎回报，辰皎为段凌风挡下致命一击时，眼神决绝得像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样的女子，值得他倾心相待。“
水榭内，辰皎正望着池水发呆，忽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住。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和铁锈味——那是段凌风身上特有的味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段凌风将下巴抵在她肩头，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辰皎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怀抱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没什么，只是...有些闷。“
段凌风转过她的身子，仔细端详她的面容。那双向来凌厉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柔情：“可是伤口又疼了？还是下人们伺候不周？“
辰皎摇摇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将军不必担心，我很好。“
“叫我凌风。“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是什么将军。“
辰皎耳根发热，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她方寸大乱。“凌...段凌风，你今日不是有要事商议吗？怎么...“
“什么事都比不上你重要。“段凌风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听说你不肯吃东西？“
辰皎垂下眼帘：“只是没胃口。“
段凌风叹了口气，拿起一个水晶粽子，亲手剥开粽叶：“这是南厨特制的，咸鲜口味，我记得你不爱吃甜食。“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辰皎心头一软，张口接过了他递来的粽子。糯米的香气在口中化开，带着竹叶的清香和火腿的咸鲜，确实美味。
“好吃吗？“段凌风期待地问。
辰皎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很好吃，谢谢……。“
段凌风凝视着她的笑颜，一时竟看呆了。自从将她接入府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真心实意的笑容，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明媚得让人心醉。
“辰皎，“他忽然正色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顾虑。你父亲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至于司琼...“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她若敢再伤你分毫，我定让她生不如死。“
辰皎眼眶一热。她何德何能，能得到这样的承诺？“段凌风，我不值得你...“
“嘘。“段凌风用手指抵住她的唇，“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从你为我挡下那一剑起，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远处，如意和段彧识趣地退开。段彧低声感叹：“将军变了。“
如意抿嘴一笑：“是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就在这温情时刻，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段凌风眉头一皱，却听段彧匆匆来报：“将军，顾大人到了，说有紧急军情！“
段凌风面色一沉，恋恋不舍地松开辰皎：“我得去看看。“
辰皎懂事地点点头：“军务要紧。“
段凌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走出几步又回头道：“晚上我陪你用膳。“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辰皎轻抚胸口，那里跳动的心脏比往常快了许多。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感激和敬畏。
前院书房内，顾云尚满头大汗地摊开一张密信：“将军，南境急报！永王勾结南国，边境已有小股敌军试探性进攻！“
莲玉和刘云轩同时变色。段凌风却异常镇定：“果然按捺不住了。“他转向莲玉，“是时候让陛下知道他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莲玉会意，起身道：“我这就进宫。“
“等等。“段凌风叫住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辰皎那边...“
莲玉了然：“我会派人加强将军府的守卫。“
段凌风点点头，又对刘云轩道：“你立刻启程去南境，务必查清永王与南国的具体勾结情况。“
刘云轩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临走前，他挤眉弄眼道，“不过将军，您这新婚燕尔的，可别冷落了佳人。“
段凌风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她...会理解的。“
当夜，段凌风果然如约来到辰皎的院子。推开房门，却见辰皎正伏案写着什么，见他进来慌忙将纸张藏起。
“在写什么？“段凌风好奇地问。
辰皎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没什么...“她转移话题道，“军情紧急吗？“
段凌风在她身旁坐下，轻叹一声：“永王勾结南国，边境恐有战事。“
辰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要出征吗？“
“暂时不会。“段凌风握住她的手，“不过朝中局势会更加复杂。“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辰皎，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关于司琼...“
辰皎身子一颤，眼中浮现痛苦之色：“因为...我知道她的真面目。“她深吸一口气，“当年她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残害同门。“
段凌风眼中杀意骤现：“这个女人...“
“段凌风，“辰皎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答应我，不要轻易与她为敌。她现在的毒术和医术同样可怕，我不想你因我涉险。“
段凌风凝视着她担忧的眼神，心中一暖：“好，我答应你。“他将她拉入怀中，“但你也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
辰皎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在这多事之秋，两颗原本孤独的心渐渐靠近，彼此温暖。然而他们都明白，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司琼的阴影、永王的阴谋、朝堂的暗流...这一切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他们只想珍惜这难得的温情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