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不灭我！
一行人跟着候掌柜而行，一路上没有什么路可言，要注意隐蔽，尽量沿着山势走山沟底部而上，一路磕磕绊绊，有时要借力绳索攀爬，有时还要砍掉树枝、荆棘开路。经过两个时辰，终于到达所说双月湖。
湖面冰封如镜，坐落在山坳之中，两侧树木环绕，树叶落尽，一片苍茫，冬季的萧瑟之美尽收眼前。
秦飞扬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湖面，“嘣、嘣、嘣”几声，石头在冰面上弹了几下，滑向远处。
一旁的候掌柜道：“这里的水很深，最深处有一百多丈，即使靠近岸边这一块也近二十丈，水面之广更是绵延上数十里，环绕整座山脉。冬天的时候，冰面厚达三尺，可以在上面跑马。”
仔细观察了一遍周围的情况，秦飞扬手一挥：“走吧！回去。”
是夜，镇守石头湾的天星守将吴三询带着两位副将在关防上巡视了一圈，回到自己的营房，已经冷的直哆嗦，赶紧让亲卫准备一些热酒热菜，吆喝着两位副将，一起吃喝起来。
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三人顾不上说什么，对着桌上的酒菜一顿猛磕，几杯酒下肚，浑身也热乎起来，吴三询道：“最近前方战事吃紧，而且战况不利，上面都在气头上。下面大家大气都不敢喘。城防的仇山将军你们知道吧？”
两个副将点点头。吴三询继续道：“昨天被砍了脑袋，听说与倒卖战事物资有关。其实，倒卖战事物资这事大家都清楚，他算不上个啥，只是给别人方便，他收取点过路费而已。真正的大头在后面，现在上面是杀鸡骇猴，给大家做做样子，告诉所有人，这个时候，谁都不要捅娄子，要上下一心应对战事。”
说着，吴将军举起酒杯与两位副将一碰，仰头一灌，继续说：“我们这里是军事重地，这段时间上面随时都会下来视察，要让兄弟们打起精神，一定不可松懈，千万不能出事。今夜开始，你们两位辛苦一下，轮班巡视，严查军纪，以免出岔子，我在此已经待了五年，早就可以再进一步，一是后台不够硬，二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这次仇将军出事对我来说是个契机，不管资历和职位，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再有我身后的人运作，争取下来应该问题不大。一旦我升迁离任，对于接任者，我是有较大推荐权的，到时会推荐你们其中一位接任，另一位随我赴任，也是晋升。那时，大家都是更进一步，因此，现在这个关键时候，我们兄弟一定要同心协力，力保平稳过渡。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两位副将一听，立即站起，整肃行礼，同声道：“愿誓死追随将军！”
突然，“嘭、嘭、嘭！”三声巨响，三人一愣住了，片刻之后，几人也反应过来，赶紧跑出营房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以过了小一会，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正在三人不知所以之时，突听一人喊道：“不好了，雪崩了！”
吴三询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怒道：“乱喊什么，再乱喊扰乱军心，老子弄死你。”
那人定睛一看，发现是吴将军，忙道：“将军，小人没有乱喊呐，听这声音，绝对是雪崩啦！”
吴三询这才发现，此人正是此地资格最老的一名老兵宁老头，在石头湾已经待了二十多年，算是石头湾仅有的几个经历过雪崩的人，随即厉声道：宁老头，你确定，如果不是，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应...应...应该是，错...错...错不了，可能是...是...是前面三声巨响引起的。”宁老头匆忙应道。
“不好，有人捣鬼。”吴三询毕竟在边防带兵多年的老人，敏感性还是有的，稍一考量，立刻发现蹊跷，前面那三声异响，肯定是人为的，其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随即下令：“所有人扔掉兵器，带上铁锹等用具立即进入主仓，违令者斩！”
一位副将带领几个校尉立刻四散二去，传达军令。另一位副将立即带领一队人马向主仓方向奔去，由此可以看出，这只队伍平时还是训练有素的，一旦接到命令，不用仔细吩咐，一人去主仓门口维持秩序，另一人作为现场负责人员，跟进军令落实情况，配合默契，执行快速。即使在此种危机之时，也是配合有序，行进有度。
吴三询只能寄希望于雪崩造成的影响不要太大，粮草保全是一方面，人员也不能有大的伤亡，否则自己的脑袋难保。另外，石头湾多次的雪崩对粮仓的造成的影响还是有限的，应对雪崩方面都有一些经验借鉴，多次都是躲进主粮仓，待雪崩之后，挖通道延伸到外界。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人员和粮草都可以凭借地利得到一定的安全保证。
不一会儿，军令传达各处，大部分人员还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难免慌乱，嘈杂声、惊叫声一片，好在大部分都是军人，只有少部分杂役和军属。片刻之后，大都匆忙携带简单东西，快速向主仓方向涌去。
虽然是主粮仓，入口达三丈宽，但是一下涌进两千多人，混乱是必然的，拥挤、叫骂、哭喊声是免不了的。特别是一些杂役，军属已经被护送进去，兵卒们才不会在乎他们死活，一拥而进。杂役们根本没有经过这种阵仗，有的被推着往前走，有的被推向一侧，甚至跌倒，被人踩踏而过，难以起身，趴在地上不断哭喊，可是又有谁在意。
山上的雪崩声越来越大，像滚滚的恶魔，呼啸而来。当大雪混着山石落下倾盖而下时，主粮的大门缓缓关上，门口只留下几个身着杂色衣服的尸体。接着门口的灯光被气流吹灭，陷入一片黑暗中。
第二天早上，西星城大帅府，季武默吃了亲兵送来的早饭，正在查看昨日的军报。参将李忠勇匆匆来报：“启禀大帅，昨夜的异响声已经查清，是石头湾发生雪崩，整个石头湾被埋，具体的人员伤亡及粮草损毁情况待开掘之后才能得知。”
“什么？怎么突然会发生雪崩？”季武默吃惊起身，昨夜城东的异响声估计全城人都听得到，当时他就命人去核查，城东方向可有石头湾这个粮草重地在啊！出不的半点差池。“很严重吗，比以往如何？”
“卑职亲自去了现场，比记载的几次都严重，整个石头湾几乎被埋，目前只有峡谷入口的石拱山梁依稀可见。不过石头湾在建粮仓时，就有考量雪崩应对之法，本次虽然严重，应该也无大碍。回来之前，已经安排人员挖掘通道了。”李忠勇也是违心安慰，最近战事不利，大帅正在火头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脑袋落地，还是给老板宽心为上，以免殃及他这个池鱼。
“走，去看看。”季武默哪里放心的下，他也是从下面爬上来的，下面人的伎俩他太清楚了。不看看实际情况，不看到粮草安然无恙的摆在他面前，他是不会安心的。
一刻钟之后，上百骑冲出帅府，季武墨带着一众将领和亲卫向石头湾而去。
大雪漫盖了整个山谷，谷口被堵的死死的，离石头湾谷口的石拱山梁也就一丈有余，远处甚至可见到山上山崖崩塌后裸漏出山体的痕迹，可见这次雪崩的恐怖。
季武墨的心沉到了底，如此严重的雪崩，附带山石而下，内部储粮的山洞估计也很难承受的住，如果山洞崩塌，里面的粮食和山石、泥土混在一起，加上大雪消融，雪水混合，如何保得住啊！
唯有寄希望快速挖通通道，以确认内部的粮草安全。
几名将领见到大帅驾到，快步迎上行礼，还未来得及开口，已被季武墨的战马冲向两旁，来到谷口，季大帅已顾不得地上湿滑与泥浆，从马上跳下，快步冲了进去，一行人只能慌乱的跟在身后。
那里已经挖出了一个大洞，两边用实木为柱，顶部铺就木板，每隔五步就有一道原木作为横梁，可见，就是为了防止顶部的雪石坍塌。
洞只挖了有十丈深，一眼可以看到底。有人在前面挖雪石，将其装车运出，两侧兵卒挖坑立柱，架横梁、插木板。因为雪石随时会掉落，所以进度并不快。
看着前方开辟通道的士兵，季武墨皱了邹眉，对身旁的李忠勇道：“按照这个进度，什么时候可以挖通？”
“前期因为需要筹备木材，所以慢了一些，午后速度应该会快一点，预计至少也需要两天两夜。”看着季武墨的脸色更加阴沉，李参将继续道：“如果里面有人从内部向外挖掘，那就会快很多，一天之内即可挖通。”
“为何？”季武墨扭头询问。
“大帅忘了，您在改建粮仓时，有专门要求储备应急物资应对天灾、人祸。以确保粮仓万无一失。因此当年我们在粮仓内部，就预备了大量的木头，其中就有一种搭建拱形通道的原木组件。使用起来方便快捷，比我们现有的方法快上几倍也不止。”
“好！”季武墨听后，眉头稍展，转念又一默，沉声道：“希望里面还有人活着吧！”
事以至此，一行人待在洞口也起不到作用，还影响下面人做事。随即，季大帅转身领着一众将领再次来到谷口外，也无意离开，在谷口外焦急的等待着。
看着被雪石覆盖的石头湾，季武墨想起他来西星关之前，朝里的那些曾经主导建造石头湾粮仓的人，一个个的在他面前吹嘘石头湾粮仓如何如何优越，易守难攻、冬暖夏凉，防水防火防雪崩。且货物进出便利，又在西星城边，离前沿战场远近合适，真是天然的粮草存储之地。同时，又诉苦此地建造之艰难，付出代价之大，足足花费三千万两白银。
他来之后来到现场一看，差点没气晕。基本都是依山而建，山洞大都是自然形成，只是对内部进行了简单改造，外面也什么大的建筑，仅几间木头房子而已。能用一百万两就不错了，还三千万两，以前只是听说朝里那些文官们贪，这件事是让他深切体会了一把。
唯一可以安慰的就是，这里的确是保存粮草的好地方，守难攻，而且听说几次雪崩也不影响什么。
后来，在他的主导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建，才有今天的规模，内部杜绝了虫害对粮仓的袭扰，外部强化防卫与管控，真正变成了军需储备的重要基地，每年的粮食损耗一项就节省近百万两白银。并且只有两千不到的驻军，却负责了近百万人的军需。为此他不仅得到朝廷的嘉奖，也抬举了当初那些建造粮仓的相关人员的政绩，因此大家皆大欢喜，他在朝内更是如鱼得水，物资、兵员等后方支援那是有求必应，各类奏章、请功也是畅通无阻。这是他带兵多年没有过的，通过此事，他也明白了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不再像以前那样仅凭一身血气横冲直撞，也学会了像那些文臣一样，使些弯弯绕的手段。与别人互通有无，与人方便就是于己方便。连国主都褒扬他说：“武墨不仅是良帅，更是能臣。为此他也暗自得意不少。
因此，他将石头湾粮仓视为自己人生的第二个起点，是他发生重大改变的地方。
可是，如今这个被他视为人生第二起点的地方毁了，更严重的是这里是他一身功名的软肋之点，有可能被一击致命啊！他不敢想象，近百万人断粮带来的后果，饿殍遍野，敌方大军入侵，己方不攻自破。
焦急的等待了大半天，挖掘的队伍换了一波又一波，在前方的亲卫不时传来挖掘的进度：三十丈、五十丈、七十丈、一百丈、两百丈......
后来，季武墨听的都麻木了，因为这里距离主粮仓要有近一千丈的距离啊！现在还差的远着呢。
渐渐的，太阳西斜，落山，天黑了。在协调所有物资、人力的情况下，也只挖掘到三百多丈。挖掘还在继续，停不下，也不敢停。
谷口外，亲卫和将领看着季武墨来回不停的走动着，饭不吃、水也不喝。都力劝他回府休息，意思时明天再来，反正今天是挖不通了，等也是白等。
季大帅那是死也不同意，看不到通道挖通，看不到粮草，他的心都是拎在手里的，哪里睡得下。可是几位将领都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的劝解着，有的哭腔都带出来了。
开始，季武墨还勉强忍者，后来被嗡嗡的唠叨的不耐烦了，正要发作时。
突然，有人喊道：“挖通了、挖通了。”
众将领随即一楞，季大帅起身就冲了出去，大家也都跟了上去。
冲进开辟的通道，对面迎来的人季大帅也是挥手甩开，一路快跑。直到进入主粮仓，无视周围的上千士卒。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草，季武墨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在整个山洞内回荡。
“天不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