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沉默通话
“阿雪，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工作了。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不是办法。”大飞说。
这天八点，YOU乐队聚餐。大飞看着一如既往目光呆滞的殷雪说。
其他几个人也表示赞同。
“我真的觉得我上不了班，我头脑好混乱，失去了思考能力。我每天都觉得懒懒的，什么事也不想理。我连做兼职也被炒鱿鱼，你们忘了吗？”阿雪顿了顿，说：“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个社会。”
“......”大家沉默了一阵。
“可是你还是得尝试啊。你的房租水电也要钱啊，凭你做家教的钱，你很快就混不下去的。”Anson说。
“难不成你想回你那个家？你会更痛苦。”阿风说。
“......”殷雪沉默不语。
她是个社会的边缘人，怎么样也融入不了社会这个这个大机器。
《明年今日》里的“永远在床上发梦，余生都不会再悲哀。”是她的梦想。
为什么活着要面对那么多啊。
她低下头，拿着勺子像机械一样一下一下地捣碗里的面条。
她总是这么绝望。
“达拉达拉达拉。”殷雪的手机铃响了。
“喂？哪位。”她也懒得看是谁，直接就接起来。
“是我啊，我是阿灿。阿雪啊，明天市博物馆有一个画展，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池灿话没说完，殷雪就挂电话了。
“怎么了？是谁啊？”阿风问。
殷雪没有回答。
大飞的手机铃响了，他接起来，只听到池灿说：“大飞，我是阿灿。你知道阿雪在哪里吗？我到她家门口按门铃，没人在。刚才打电话给她，她接了又突然挂了我的电话。我好想知道她在哪里啊，挺担心她的。”
大飞看了看殷雪，猜到了刚才打电话给殷雪的就是池灿。而看殷雪现在的状态，她应该是不想理会池灿。大飞就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过我觉得她这个人，顶多出门吃点东西，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你说她比较极端，会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我挺担心的。”池灿有些焦急。
“哟，这么细节的东西他也记得，也算把这份感情放在心上了。”大飞心想。
“她是个成年人啦，你没必要紧张兮兮的。这样吧，我有她消息，就告诉你，好不好？”大飞说道。
“唉，也只能这样了，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没事，都是朋友。”
接下来，阿风、阿奇、Anson都接到了同样的电话。
“这小子够有毅力的，阿雪，我看他是真喜欢你。”大飞说。
“真喜欢假喜欢又怎么样，结局都是一样的。”殷雪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说。
“你对他，没有一点点动心吗？”
不知道为什么，殷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吧。”她说道。
“怎么还加个‘吧’字？”
“对于事物的看法不能太绝对，要辩证，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白学了吗？”殷雪无神的双眼瞥了大飞一下。
“好、好，你怎么说都对。”大飞无奈地说。
殷雪喝着冰红茶，心事重重。
找工作，她不是没想过，可是投出去的简历都石沉大海。她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无能和对人生的无能为力。
这种找不到希望的生活，要何时才能结束啊。
聚餐十一点才结束，殷雪这才无精打采地回家，回到家门前一看，池灿居然坐在门前睡着了。
天啊，他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
殷雪很无奈，她叫醒了他。
“你在这里干嘛，快回去吧。”
“你今天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很担心你。”池灿掩饰不住他的担心。
“我一个大活人去哪里还要向你汇报吗？你别太神经敏感了。”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不接就不接，不想接不行吗？”
“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舒不舒服跟你没关系，你快走吧。”殷雪有些不耐烦。
“我看你脸色不好，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开不开心关你什么事啊！”殷雪突然对他吼道：“我用得着你安慰吗？我自己的伤口我自己舔，跟你有关系吗？”她喘了喘气，又大声说道：“我需要你这种人来关心我吗？你们这种人，只会来看我的笑话吧！你们优秀，你们成功，就以为自己能当救世主了吗？”她的眼泪已经忍不住要掉下来。
“你们这种人？”池灿听了，心有点凉。
原来她一直把他们的界限划得那么清楚。
她把现实的那些东西，看得那么重要。
自己一直在她的防备线之外，被禁止进入。
可他没有理由生气，也没有立场生气。
重要的事，面对这样的她，他无法生气，只有心疼。
“阿雪，我不是这个意思。”池灿解释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走。”
“我......”
“你走啊！”殷雪推了他一把，然后回到屋子里，一把把门关上了。
剩下池灿在门外不知所措。
回到家，池灿仍一直想着殷雪，又是担忧又是心疼，可自己又没有任何办法去安慰她，保护她。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特别的无力。
他甚至想抛弃所拥有的一切，也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去到殷雪身边与她同悲同喜。
可是啊，仍有那不可跨越的五年。
他觉得殷雪一步一步走得太小心翼翼，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
她失去了所有自信。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洞穿他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吧。
他荣耀风光的背后，是父母严厉的压迫。在那样的教育下，他无法成为一个自信的人。
但是遇到了殷雪，一切却不一样了。
他变得勇敢。
以前都是别人要求他追求什么。奖项、荣誉，他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就这样在父母的指引下去努力得到了。
可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想要追逐。
第一次真正变得勇敢。
哪怕就因为这自私的原因，他也不能放殷雪走。
他拿起手机，给殷雪发了一条微信：
“亲爱的雪。我感到今天的你，是那么的悲伤而无望。说实话，我很心疼与担忧。也许你认为我是多管闲事，但我控制不住想要来陪着你，安慰你。甚至我想要照顾你，呵护你。可你冷漠地不给我这个机会。但是，我仍想到了一个拙劣的办法，那就是，今晚，我将彻夜不眠，守着电话。只要你心中郁闷，你就可以打电话给我倾诉。我会一直等你，一直等。望安。”
池灿真的实践了这个承诺。
他等了很久，很久，电话都没有响起。
四点钟的时候，手机铃突然响了，正在打瞌睡的池灿瞬间醒了过来。
果然是殷雪。
接通电话，只听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
“阿雪，是你吗？”池灿试探性地问道。
“别说话。”殷雪说。
接着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谁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这种奇妙的通话就延续到了六点半。
两个半小时，两人用沉默来交谈。
“谢谢。”殷雪说完这句话，就挂电话了。
“这样就够了。”池灿伸了个懒腰，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