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邓华坐普通车厢一身臭汗从天津站到北京

7月27日，武汉三镇，骄阳似火，没有一丝风，空气已然凝固。

兵团的军列缓缓进入辛亥革命名城武昌。几列车厢顺利地渡江到达汉口车站。

邓华从车厢里走出，有人喊：“邓司令。”

他一看是四野总部接待处处长和总部机关的处长们。崭新的美式吉普车在他们的身后排了一排。

“啊”，邓司令问，“你们怎么来了？”

答：“罗政委指示，接你到总部去。”

这样，邓司令先走，科长们一个个离去。杨迪与车站站长见了面，向军列负责干部交代了有关事项，也被作战处接走了。他到总部按照司令员的交代，了解了朝鲜战场最新的动态，敌我双方位置，收集了一些资料，还要到1份1 ∶ 1000000的朝鲜地图。搞作战业务的人，第一重要是搞地图，搞到地图就是最大的收获！他很高兴，回到列车上，他穿着两道筋儿背心，满身大汗，趴在床铺上马上熟悉和研究地图，详细作了笔记，包括自己的一些想法。他要给司令员介绍一下。

晚饭后，列车在等待司令员返回，准备按时出发。

只见一辆吉普车，飞驶过来，“吱吱”地叫着刹住。司令员的警卫跳下来，就喊：“杨科长，杨科长！”杨迪跑过去，问：“什么事？”

“马上带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到首长那里去！”

“干什么？”

“不知道！”

“怪了”，他按照警卫员的要求用几分钟准备好，上车又返到总部大院法国梧桐掩映下的招待所。见到邓司令员，司令对他说：“罗荣桓政委让坐飞机赶到北京。目前朝鲜战局变化很快，情况也很复杂混乱。军委决定我先去朝鲜了解第一手情况。你随我一起去，明早跟我坐飞机走。你去车站安排一下，列车要按时正点到达边防。”

杨迪又坐车“飞回”车站，见到站长，但没有见到军代表。他给军代表留了一封信，请他转交兵团部后续各列车负责人，军列要按兵团原定计划开进。到达安东后，各单位按先遣设营人员的安排，进驻分配驻地，迅即开展训练工作。司令员到达安东的时间，另行再告。

7月28日，邓华乘民航飞到天津。

新中国成立初期，民航是由在香港的国民党航空公司和中央航空公司飞行人员和地勤人员起义，架机飞回祖国，改编成立的。只有10架C46、C47式运输机，在几个大城市飞行。邓司令的飞机由于北京实行空中管制，才落到天津的。

天津也是百废待兴，车站在杨村。司令员、杨科长、警卫员3人，下飞机，奔杨村，买到北京的火车票，只有硬座，不对号。杨科长有些为难，看司令员，司令员说：“买吧。”

人头拥挤嘈杂不堪脚臭味弥漫的硬座车厢内，老百姓大包小包，放在走道上。司令员站在百姓中。他穿着普通的干部服，谁也不知道他就是解放海南岛的战功赫赫的邓将军。

警卫员和杨科长都想说明情况，给司令员让一个座，但司令员给他们示意，不要叫别人让座。

闷热、空气污浊，一直站到北京。

第二天早饭后，总参派车把邓华接走了。他到了中南海西南角居仁堂聂荣臻代总长办公室。

聂总长是他的老首长了，红军时期和到达陕北东征、西征，他是聂总的部下；抗战时期，他还是聂总晋察冀平西军区政委。上下级之间磨合了近20年。只是1945年8月他奉中央军委命令从延安出发征战东北，到了四野。

他一进聂总的办公室，聂总站起来，伸出手，说：“邓华，你来了，欢迎你！你们的海南渡海作战打得很好，我们都很满意。”

邓华说：“老总，你都知道，都是因为我们兵团执行了军委和总部确定的作战方案，执行了毛主席的战略战术。”

聂总站着一手掐腰，一手拿着一支烟。他从桌上拿起烟盒，递给邓华，说：“好，邓华，军委点你的将，是对你的信任。朝鲜局势很复杂，涉及美苏争夺势力范围，涉及世界形势。战争有可能打大，也可能打小。今天来是告诉你，军委考虑朝鲜战场现在相当混乱，决定你先入朝，了解情况。”

邓华说：“我在四野总部，罗政委已经告诉我了。”

聂总扭过身，走到窗前，瞭望着窗前绿树环绕的南海，水面波光粼粼，有如散金碎银在发光。

聂总走回来，坐到沙发上说：“你到朝鲜后，要抓紧时间了解情况，恐怕美国不会给我们很多时间。”

邓华想，我到朝鲜，谁在安东管理部队呢？

他深思地问：“聂总，兵团正在行进中，马上就要到达安东。我走后，谁管理部队呢？入朝前的准备工作很重。赖传珠、洪学智、李作鹏都留在广东了。那边还有剿匪，解放沿海小岛屿的作战任务。”

聂总说：“你的意见呢？”

邓华考虑了一下，说：“我考虑调洪学智同志来兵团任副司令员，马上到安东。”

聂总把烟头在烟缸中拧灭，说：“我考虑可以。你去给林总汇报一下。看林总的意见。如果林总没有意见，要报军委批准。”

“那好”，邓华说：“我再给林总请示一下。”

他驱车立即赶到毛家湾。他被秘书带到后走廊时，看见林总闭着眼睛光着头窝在沙发里晒太阳。

他马上立正，给林总一个军礼。

林彪在沙发上抬眼一看，说：“是邓华。你提出的意见，聂总已经在电话上给我说了。我同意。你是从井冈山打出来的，你这次到边防要好好训练部队，练作风，练意志，练战术技术，练协同作战。13兵团是军委的战略预备部队，是我军的一等部队。什么叫一等部队？一等部队就是能打胜仗。以后入朝要打出我军的威风，打出中国人民的威风，打出社会主义阵营的威风！”

邓华说：“林总，我给你汇报一下兵团的准备情况。”

林彪说：“不用汇报，情况我都知晓。军委还要开会，有话一起说。”

邓华在林彪麾下工作不比在聂总麾下时间短，相互之间了解甚深。除了在井冈山一起摸爬滚打以外，1945年，日寇投降以后，邓华和参加中共七大的一大批高级将领都滞留在延安。蒋介石着急把嫡系部队运到平津。毛泽东着急把高级将领送到前线。因为阎锡山已经在上党盆地叫板了。他让杨尚昆找黄华，黄华与美军联络组组长包瑞德上校联系结果，25日冒险用暂时在延安的美军运输机把刘伯承、邓小平、林彪、陈毅等我军20名将领运到山西黎城县长凝。

上机前，陈毅开玩笑说，照一个相吧，大家都光荣了，开追悼会还有用呢！

大家都笑了。这下光荣了，我军损失忒大！几乎各大战略区的一、二把手都在运输机上。

运输机在天空像一只大鸟忽高忽低歪歪斜斜总算飞到了长治，再往东，再往东，避开气流，落在了长凝一个临时由部队平整出来的机场。其中就有要随林彪到东北的邓华、萧劲光、李天佑、邓克明四位将军。然后，邓华随林彪离黎城，奔涉县，在129师会里村招待所小憩，然后由部队接力护送，过冀鲁豫、转冀中、折冀东、上北宁路、大风雪中，到了沈阳东北局所在地张作霖的“大帅府”。

坐北朝南的大帅府洋楼，东北局把跟随林彪来东北的四员大将，分别各向一个方面派出。邓华到西满、萧劲光去南满、李天佑上北满、邓克明赴东满。军队上下级之间，讲究的是一个信仰，雷厉风行。不要废话。

林总这样一说，邓华马上立正，敬礼，准备告辞。邓华要往外走时，叶群走过来，走廊上人还未见，声音先传过来：“呀，邓司令来了，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呢！”她窈窕淑女似的飘过来，一边同邓华握手，一边说：“邓司令可是战功赫赫呀！我就钦佩这样能打仗的将军！”邓华一时觉得很不好意思，他回头看林彪，林彪已经闭着眼睛享受明媚的阳光了。

回到王府井总参招待所，他浑身都湿透了，冲了一个澡，还未擦干，立即让1号台给接广州赖传珠政委。他刚刚擦拭完毕，座机响了，1号台姑娘说：“首长，赖政委在里面。”

他大喊：“赖政委吗？我是老邓。啊，你问我怎么没到安东啊？我先给你说……”

电话的声音很大，赖政委问：“你怎么到北京去了？”

邓华说：“还没给你报告，四野罗政委让我先到北京。”

赖政委问：“你有事吗？”

邓华说：“有事。军委领导找我谈话。”

“找你谈话了？”

“是的。让我先到朝鲜去了解情况。”

“那你就赶紧去，那里局势很紧张。不能总在洛东江一线僵持着，要发生变化。”

“我去了之后，安东那里没人了。”

“那你？”

“我请示聂总、林总，他们都同意洪学智去东北。我给你报告，你看可以不？”

“叫老洪去，我同意。我还告诉你，老洪正在火车上。”

“他在火车上？他到哪里？”

“叶参座叫他到军委汇报广东军区与15兵团合并的事情。”

“那太好了！”邓华说：“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