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邓华刚刚从海南岛回到广州，接军委电令立即率13兵团奔赴东北边防。他考虑任务重大，到北京向朱总、聂总、林总请示增加兵团领导

18.邓华接到军委命令，谢绝欢送，悄然离开广州

从部队过鸭绿江算起，整整三个月前，也就是7月9日，广州天气，十分闷热，气压很低，湿度很大。那时候，没有空调，每个办公室的人都在扇大芭蕉扇子。

邓华正在扇着，看文件，突然机要参谋送来中央军委电令，令他率领13兵团机关和部队迅即开往东北边境城市安东。邓华是湖南郴州人，高个子，两腮陷进去，清癯精瘦。他想，去东北边防，要打仗的，对13兵团机关不熟悉呀，时不我待呀，不能他一个人去，不利于开展工作，想把原15兵团的机关带去，熟悉嘛，便于指挥作战。

他与兵团其他领导商量后，立即向四野和军委提出，可否把两个机关对调。

7月15日，四野总部传达中央军委命令，批准13兵团与15兵团番号与机关对调，令邓华率领原15兵团（现13兵团）机关由广州乘火车北上，开赴东北。黄永胜原为13兵团司令员，他参加了秋收起义，到延安任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教导2旅旅长，进军东北时任8纵司令，南下后任14兵团副司令，后任13兵团司令员；“文革”中军委办事组组长兼总参谋长，与林彪结成死党，排挤老帅元戎，与叶群、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组成军委办事组，搞宗派活动，夺取军权，参加了“林彪反党集团”，被判刑18年，病死在青岛。选调进军东北的将领时，中央军委为什么要让他和邓华两个对调呢？杨迪说，一是因为黄永胜最近曾带几个干部到香港去玩逛，二是邓华刚刚指挥打海南岛，打了一个大胜仗。周恩来征询罗荣桓和林彪意见时，两位老总都认为邓华指挥打仗比黄永胜强，黄永胜政治上军事上都不如邓华。周恩来和代总参谋长聂荣臻报告了毛泽东主席，毛主席当即批准邓华统率13兵团入朝。

军委同时电令，自7月起驻信阳的38军，驻漯河的39军，刚刚到广州的40军归新13兵团建制指挥。原15兵团的43军、44军、45军3个军归新15兵团建制。

接到中央军委的命令，兵团从上到下，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可以说大出意料。原来以为战争结束了，海南岛解放了，解放台湾是兄弟野战军的事情了，我们没有仗可打了，可以开始过和平生活了，没有想到东北边防紧张了。

军令如山倒。兵团党委经过研究，由赖传珠政委向机关下达了任务。他说：“朝鲜半岛战略地位很重要，是美帝必然争夺的地区。现在，美帝正在继续增兵朝鲜。为防止其侵犯我国东北边防，中央决定成立东北边防军，司令为粟裕，副司令萧劲光，副政委萧华。我们开到东北为的是保卫我国边防的！现在机关各部门要马上收摊子！”

邓华虽然感到很突然，但在东北边防紧张的情况下，中央军委想到了他，委以重任，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对海南岛渡海作战取得胜利的肯定。15兵团与陈赓的4兵团协同作战，解放了江西、两广，然后15兵团马不停蹄，解放了海南岛。他刚刚回到广州，征尘未洗，军委要求18日兵团从广州出发。

一切服从于战争和国防的需要。责任重大，不敢怠慢！

战争年代各部门之间形成了以作战部门为核心枢纽的工作关系。只要作战部门传达首长指示，布置工作，各部门都要认真执行。邓华把组织兵团机关开进东北的工作，全盘交给作战科长杨迪负责。战争时期，一切为了战争的胜利，不能论资排辈。司令员信任的人，叫作没商量。抗美援朝回国，邓华到沈阳军区当司令，杨迪当作战部长、司令部参谋长。

杨迪是他的哥哥带他出来参加革命的。他有文化，有战争经验，精瘦精干。笔者曾找志司崔醒农侦察处长调查情况，崔处长说，杨迪工作能力很强，对作战业务很熟练，就是年轻骄傲。笔者笑了。人之常情。凡是有能力有本事的人都有点那个劲儿。抗战结束，他随叶参座、李克农从延安军委作战局到北平军调处工作，与王光美在一个工作室。1946年请缨到东北，参加东北解放的全过程，然后1949年2月随43军从东路（接近现在的京九线）南下，参加渡江战役，进军黄石，横扫九江，解放南昌，成立兵团，旌旗直指西南两广。他是“邓华赖传珠洪学智李作鹏”麾下的大办事员，与首长们工作上情感上既融合又默契。邓华对他很器重，很重要的任务习惯交给他去办。1949年11月，大军广州入城式就是交给他组织的。然后，命令他带一个营和一条小火轮到梧州接韩先楚40军过浔江围歼白崇禧集团。杨迪率船队沿西江顺江而上，绕过珠江三角洲，从三水，过肇庆，500公里水路，两岸是未解放的地区，敌情、匪情、民情都不清楚。路上打了两仗，消灭了敌人两个营，还搞到八只船，准确地按兵团规定时间数小时前，到达梧州，把船队交给了韩先楚军长。韩军长拍拍他肩膀，说：“小伙子，干得好！给邓司令说，你圆满完成任务！来40军干吧。我给你一个师长！”杨迪说：“谢谢军长，我还得回去复命呢！”1950年3月兵团要组织渡海（海南岛）前指，邓华命令他去完成这个任务。邓华说：“派你去，你要及时了解掌握研究敌我各方面的情况，包括海上潮汐情况，及时向我报告，提供给我思考和下决心。”

此时，杨迪立即召集机关各科室领导，传达邓司令的指示，提出贯彻落实的几条意见。兵团机关各科室要立即传达、组织学习军委的命令，必须要在思想上来一个大转弯，从和平转到战争。尤其要克服“打败老蒋好回家”和“老婆孩子热炕头”和平享受思想。各级干部要来一个思想急转弯，服从东北边防的需要，服从战争的需要，有结婚打算的，要立即推迟结婚，已离队回家的，各单位要立即拍电报归队；连排干部，要坚守岗位，打消转业到地方工作的想法，从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出发，坚决献身国防！要动员战士为保卫国防保卫祖国而奋斗到底！

兵团立即成立了车运指挥所。各业务部门分工负责，立即准备各种物资、器材、车辆。机关各部门要立即进行了行车教育。共同协商铁路输送计划。同时确定了留守人员。确定带干粮两天，中途组织人烧开水，每列车由一人作为联络员负责与列车员密切联系，在武昌渡江时，在总站下人，至下新河码头上船……

正在兵团机关以战斗姿态紧锣密鼓准备北上时，四野总部通知，武汉长江涨水，火车渡轮运行有困难。为避免机关与3个野战军和炮师的输送列车发生拥挤现象，兵团部的开进时间推迟到25日。宽限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杨迪向邓司令汇报后，邓司令感到满意，指示要利用这几天时间，进一步周密研究行动计划，不可出纰漏；要做好干部和战士的思想转弯工作，要检查机关驻地的群众纪律等问题。

叶剑英是中南局书记兼广东军区司令员，主持华南军政工作。他通盘考虑，邓华北上，副司令员洪学智和参谋长李作鹏留在广州，继续完成解放海岛、剿匪等一些军事任务。同时还有组建海军的问题。兵团政委赖传珠负责广东省和广州市的地方工作，一时还离不开，要晚些时候才能去东北。况且，他是一个很胖的人，有严重的心脏病，还要检查一下身体。

当时部队同志喜欢叫叶剑英“叶参座”。他在重庆参加国共两党的谈判。当时，国民党高级将领称蒋介石为“委座”。有人开玩笑地说：“国民党称蒋为委座，你是八路军的参谋长，我们称你为参座吧。”然后“叶参座”“叶参座”，就叫开了。笔者曾多次听许多老将军叫“叶参座”。批林批孔时期，揭批林彪死党邱会作利用手中的医疗大权秉承林彪叶群旨意在总医院迫害彭德怀（已被迫害瘫痪）、陈毅（癌症漏诊）、贺龙（糖尿病脱水伴有循环衰竭输葡萄糖2000毫升）、朱德（摔在楼道没人管）、叶剑英（要氧气筒不给）等老帅们的罪行，笔者写的情况简报，叶帅看了，凡是讲单位优点的地方，他用红铅笔画横线；讲缺点的地方，他用蓝铅笔画一下。然后，每一个标点符号，他都重描一遍。老帅的工作作风和精神真是感人！张宗逊部长看过，把我叫去，说“叶参座批了”。他是老上将，抗战初期的旅长，他在情况简报上补批道：“这期简报写得好”，安排我给党委书记副书记作了一次汇报。

叶参座派警卫员来叫邓华去他的办公室。邓华走进叶参座的办公室，叶参座递给他一支烟，说：“邓华呀，军委对你委以重任。我还嫉妒你呢。你就要离开广州北上了。井冈山我们在一起，到延安，你就到前方，分开了。你到了晋察冀，到聂总的麾下。抗战胜利，你就到了东北，又到林总的麾下。我们是在南昌会面的吧？”

邓华说：“我们南下，从黄石、阳新进入江西，在九江成立兵团，我和洪学智到南昌后，你组织陈赓、方方和我们一块研究进军广东问题。”

叶参座说：“你离开华南，是我们华南工作的一个损失，赖传珠要留一下才能去。”

邓华说：“好好，他的工作告一段落，你就放了他吧。我那里没有政委可不行呀！”

叶参座说：“你们走后，我这里就留下洪学智和李作鹏了，解放国民党残匪盘踞的沿海岛屿，山区剿匪，地方武装建设都需要他们当我的助手。邓华呀，戎马倥偬，暇不暖座。谁叫我们是共产党人来？我们还没有好好谈一谈，你刚从海南回来，就又要出征了。”

邓华说：“参座，作为军人很习惯这种生活。”

叶参座说：“当年，希特勒东征侵略苏联时，玩了很多花招。说德国的军事机器指向英国，击溃英国只是不远将来的问题，要苏联与日本、意大利，还有维希政府一块共同分配不列颠王国的遗产。希特勒耸人听闻，呼吁苏联参加分配大英帝国面积达4000平方公里的战败土地。许诺苏联向波斯湾、印度洋扩张，可以夺取伊朗南部的英国经营的油田等等。但他实际上秘密制定 ‘巴巴罗萨’方案，向东部偷偷机动了近百个师。此次麦克阿瑟不然，与希特勒大不相同，叫作明目张胆，不可一世。自恃是世界第一强国，硬是什么都不怕。狂妄呀！邓华，你是久经战阵，这里有文章可做呀！”

“是呀，”邓华高兴地说，“参座一言，使我茅塞顿开。我明白了，参座，在任何战争中都是骄兵必败，麦克阿瑟不会违背这个规律。”

叶参座一笑，转移了话题，说：“广东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们感谢15兵团解放了广东全省，包括海南，听说你要走了，北上执行新的任务，准备欢送一下。”

邓华说：“参座呀，欢送就免了。军委命令18日就出发，没有时间了。”

军委命令出发时间推迟后，叶参座又找邓华提出这件事情，说这是全省人民的心意。

老总再次提这个事情，邓华就不好再次推迟了，说：“参座呀，我听你的安排，但就不要开大会了，团以上干部参加就可以了。”

然后在华南分局礼堂召开了15兵团北上执行新任务的欢送会。

中南局第二书记方方对邓华说：“邓司令员，你们刚刚解放了广东和海南岛，还没有休息。你刚从海南岛回来，疲劳还没有恢复，又要率部开赴东北，保卫东北边防，可能要出国援助朝鲜，执行国际主义任务，戎马倥偬，又要出征，又要过战争的艰苦生活。我代表广东人民感谢你们，请你们吃一顿广东风味的送行饭。北上后，请不要忘了广东人民的心意呀！”方方很胖，一边说，一边不断地扇着大芭蕉扇子。

邓华说：“欢送会都开了，就不要宴请了。”

在南昌开作战会议确定解放广东方案时，方方说过，不用大军，南方游击队就可以了。

邓华还给他争论过。

这时，方方用芭蕉扇指住邓华说：“这是两回事儿，老邓，这顿饭吃定了。不叫宴会，按我们部队的习惯，叫会餐。你到东北，就吃不到粤菜了，不要再推迟了。”

邓华说：“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就最后吃一次粤菜吧。”

方方的脸上都是汗珠儿，又更正说：“不叫最后，希望你们保卫祖国边防凯旋，还来广东吃粤菜！”

邓华说：“一言为定，还来广东吃粤菜！”

饭后，省市领导特地请红线女主演了粤剧，气氛热烈非常，然后给每人发了一双象牙筷子和象牙印章，还刻上每个人的名字和“广东人民感谢你们”字样，充分体现了广东人民对解放军的热情和爱护。

他们提出要到车站送行。邓华坚决推辞，说：“军事行动，多有不便。”

在到各领导办公室辞行时，嘱咐杨迪：“不要告诉他们开车时间。”

海南岛战役结束，邓华离开海南时，只带了作战科科长杨迪乘一辆吉普车，悄悄离开。冯白驹知道后，急匆匆赶到秀英码头，邓华的船只已经离岸了。他给冯白驹抱手大喊：“再见，白驹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