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殖民时代与僭主时代

第一节 殖民时代（约前750—前600）

113．希腊进入殖民时代的原因

公元前8世纪后半叶和公元前7世纪，是希腊建立殖民地的重大历史时期。这次外流运动的一个诱因是政治动荡，它几乎出现在希腊的每一个城市。寡头政治与僭主政治已经兴起，人民经常受到压迫。就像英国斯图亚特暴政时期的清教徒一样，成千上万的人被迫离开家园，从海上逃走。在德尔斐阿波罗神谕的指引下，在遥远而广袤的海岸上，他们打下了“分散的希腊人”的基础。母邦人口的增长、贸易的扩大，以及希腊人对冒险的热爱，也导致了移民数量的增加。

114．希腊殖民地与其母邦的关系

如果不了解希腊殖民地与移民来源城市之间的关系，希腊殖民地的历史便是无法理解的。

希腊殖民地和罗马殖民地有一个根本区别。罗马殖民地服从母城的统治，移民仍然属于罗马公民或者半罗马公民；而希腊殖民地则完全独立于其母城。因此，希腊殖民地以及希腊各地区都遵从城市自治原则。每一个殖民地都是独立的、有特色的，并有其自己的政治理念。希腊人的心里无法接受一个城市公正地统治另一个城市的想法，即使另外的城市是自己的子殖民地。

不过，尽管殖民地与其母城之间没有政治联系，他们仍然通过血缘、文化、孝心等因素联系在一起。新家圣坛上的圣火是从母城公共壁炉的余烬那里点燃的，很多证据不断证明这两个城市的民众虽然分隔两地，但仍是一家人。

殖民地居民对其母城的深厚感情可以从他们新家中显眼物件的名字里表现出来。正如新英格兰殖民者对其故乡的深厚感情促使他们用故乡那些亲切的名字给他们的新家命名一样，希腊殖民者对其故乡的珍贵记忆也促使他们用熟悉且喜爱的故乡名字来命名他们的新城市、新街道、新寺庙、新喷泉及山丘。新城市就是家以外的另一个家。

115．哈尔基斯殖民地（约前750—前650）

希腊早期殖民的一个地点就是马其顿海岸。这里，一个三角海岬突入到爱琴海。在埃维厄岛哈尔基斯不连续的海岸上，在其他城市希腊移民的帮助下，建立了许多殖民地，32个殖民地把哈尔基斯作为母城，而这片地区就变成著名的哈尔基季基（Chalcidice）。

这个海岸对希腊殖民者和商人的主要吸引力之一是藏有丰富的铜、银和金矿资源。在那里，群山上覆盖着茂密的森林，为造船业提供了丰富的木材。而由于希腊大陆的大多数地方缺少木材，因此这也成为了哈尔基季基的一个重要贸易项目。

116．赫勒斯滂与博斯普鲁斯海峡上的殖民地

第二个对母国商业城市殖民者充满吸引力的地方，包括赫勒斯滂海峡和博斯普鲁斯海峡。这些水道构成了连通北方世界的门户，很早就引起了希腊商人的注意。在其他的城市中间，这里又建立新的城市拜占庭（Byzantium，前658）。这座城市是在德尔斐亚神谕的指导下建造的，它是古代世界最大的商业中心之一。拜占庭的成长之路是一段漫长而曲折的历史。

117．攸克辛地区的殖民地

阿尔戈英雄的故事（第93条）证明，在史前时期，希腊人就很可能与最偏远的攸克辛海岸地区进行贸易往来。该地区的主要商品是鱼类、谷物、牲畜，除此之外，还有木材、金、铜和铁。攸克辛地区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掠奴者的地盘——它就是古希腊人的非洲。它为希腊世界的大部分奴隶市场供应奴隶。从当代伊斯兰统治者进行的高加索奴隶贸易中，我们可以发现2500年前活跃的奴隶贸易对现在仍有影响。

据说，攸克辛地区的80个殖民地都将米利都（Miletus）视为母城。希腊城市密布于攸克辛海岸，希腊的商业贸易也使得整个攸克辛地区活力四射，因此，希腊人将这个曾被自己认为遥远而荒蛮的地方视为了祖国的一部分。

118．意大利南部的殖民地

当希腊移民潮向爱琴海北部海岸和黑海北部海岸扩张时，这种潮流也开始向西蔓延。意大利南部土地上遍布希腊城市，以至于此地被称作“大希腊”（Magna Graecia）。公元前8世纪后半叶，意大利南部建立了很多重要城市，如塔拉斯（Taras），如罗马人的塔伦特姆（Tarentum），以及锡巴里斯（Sybaris）的伊奥利亚城（Aeolian）——因其市民的奢靡生活出名，英语词汇中的“纵情享乐之徒”（sybarite）便来源于此。

“大希腊”城市的重要性来源于它们与罗马的关系。毫无疑问，通过这些城市，早期罗马人接触到了许多基本的文化元素、字母知识以及希腊宪法（第227条）。

119．西西里岛和高卢南部地区的希腊殖民地

从意大利海岸很容易看到西西里岛。当希腊殖民者遍布半岛南部地区的同时，这座岛屿也接收了大量的移民。在这些城市当中，有一座多利安城市科林斯的移民建立的锡拉库扎（Syracuse），在罗马壮大以前，她曾以平等的身份向迦太基发动战争。

西西里岛是希腊最混乱无序的地区，是希腊世界中的荒蛮地带。这里充满了冒险的气息，像是给自己贴上了“不可驯服、危险”的标签。这是一片浪漫和冒险的土地，它似乎把希腊人中的最不驯与冒险的精神吸引到这里。

罗纳河与地中海交汇处的高卢（Gaul）海岸，也被希腊殖民者占领。这儿的主要吸引力是经由陆路从波罗的海（Baltic）和英国运送过来的琥珀和锡。这一地区建立了许多殖民地，其中主要有福西亚（Phocaea）建立的马萨利亚殖民地（Massalia，前600），即现在的马赛（Marseilles）。

120．北非和埃及的殖民地

在尼罗河三角洲，希腊人很早就建立了重要的居住地瑙克拉提斯（Naucratis），它是埃及与希腊之间相互影响的门户。公元前7世纪的某个时候，在德尔斐神谕的指引下，希腊人在非洲海岸几乎与克里特岛相对的地方建立了重要的昔兰尼（Cyrene）殖民地，之后这一地区成为了昔兰尼加（Cyrenaica）区域的中心。

121．殖民地在希腊历史上的地位

希腊殖民地的历史与希腊大陆的历史紧密相连。事实上，如果不了解大希腊（Greater Greece），我们就不能了解希腊的大部分历史；就像如果不了解大欧洲，我们也不会明白17世纪之后欧洲的大部分历史。从殖民地中存在的利益、竞争和嫉妒中，我们可以发现国内城市之间发生斗争和战争的原因。

第二节 僭主时代（约前650—前500）

122．希腊僭主政治的特点和根源

希腊殖民时代的后半期非常接近所谓的“早期僭主时代”（Earlier Age of the Tyrants）。关于僭主，我们必须在这里讲一下。

在英雄时代，希腊偏爱的政府形式是父权君主制。《伊利亚特》中说：“多人统治不是一件好事，让我们只有一个统治者——一个国王，把宙斯的权杖授予他。”但在信史时代的开端，早期的父权君主制政体在几乎所有的希腊城市中都沦落为寡头政体或贵族政治。随后，正如荷马时期的君主制被寡头政治取代一样，许多希腊城市中存在的寡头政体被极权政体取代。

在希腊人那里，“僭主”（Tyrannos）一词并不是指一个人的统治很严酷，而是很纯粹地指一个人通过非法的手段获得国家最高的权力。虽然他们都太频繁地被我们当作暴君提及，但很多希腊僭主都是仁慈的统治者。几乎所有重要的希腊城市都被僭主一次或多次统治过。

建立僭主统治的人往往都是贵族中的一些野心勃勃的成员，他们让自己成为人民的捍卫者，在人民的帮助下，成功地推翻了令人痛恨的寡头政治。

123．希腊人对僭主的感情

僭主的统治并不牢固。爱好自由的希腊人对专横且不负责任的政府充满了无尽的痛恨，并且部分僭主一些丑恶的陋习和残暴的罪行，致使人们对整个专制统治阶层充满了极大的憎恶。因此，诛戮暴君被希腊人认为是无比高尚的行为。故而，在希腊，专制统治是短暂的，持续的时间很少超过三代人。他们通常被暴力推翻，随后，旧的寡头政权被重新建立，或者民主国家得以建立。概括说来，多利安城市倾向于寡头政治，而伊奥尼亚城市则喜欢民主政府。

124．僭主对希腊文明的影响

僭主的统治给希腊文明带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好处。通过僭主们与外国国王建立的联系，希腊城市的隔绝状态被打破了。僭主的宫廷与东方国家的统治者之间的联系让希腊世界的城市接受了这些文明之地的影响。这拓宽了他们的视野，扩大了他们的商业领域。

此外，僭主往往是艺术和文学的慷慨赞助者。诗歌和音乐在奢华的宫廷气氛中蓬勃发展，而建筑艺术的发展也被诸多公共建筑和作品所推动，因为很多僭主把公共建筑的建设作为自己统治的点缀，或通过建筑工程创造的工作机会赢得贫困阶层的支持。因此，僭主时代反而是许多希腊城市在艺术、智力和产业生活中快速发展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