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30-好学生不要做那种事

就是那个星期六，有够倒霉的一天。上午不小心打翻一杯咖啡，日薪因此被扣掉四分之一。然后下午再来个睡过头迟到，这下可好，一天彻底白干了。那天晚上回到宿舍之后，我收到文以悉发来的短信。那是我第一次收到来自他的并非是群发的短信。他跟我说对不起。他说他今天中午并不知道后座上的会是别人。他说他让我难堪了。他连续说了两遍对不起。

我回复说，“没事。无论如何，我还是应该谢谢你借了我一把伞。”

他回得很快，“你不怪我，也不问我？”

“问你什么。”

“也是，我和她的事，还有谁不知道的呢……”

顿了少许。我按下锁屏键。不再回他。手机自此一整晚都很安静。而那把伞在我这里搁置了一个星期才得以还给他。因为那一个星期的篮球训练都是由副队长带领的，文以悉并不在。他和萧爰作为文之韵杂志社的灵魂人物，由我们院资历颇深的陈教授带领着一起去了北方名校Y大，与他们的杂志社进行学习交流。而萧爰原本并不在陈教授要选带的人的名单之列，她利用其显赫的家世背景使了一些小手段，最后才得以一同前往。但其实她更在乎的，并不是这次难得的能与别校杂志社交流的机会。而是能够与文以悉单独远行的机会。

我所知道的这些信息，全部来自近几年新兴起的一样社交网络工具。微博。我本来是不玩这些的，但有天丁简问我要我的微博名，她说她要关注我。我说我没有。她当即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用她的话说是，“连都教授这个外星人都比你要能适应地球的生活”。然后她便不经我同意，擅自夺了我的手机，折弄了一番，手机回到我手中的时候，里面多了好多东西。什么时下最流行的单机游戏啦，社交工具诸如微博啦，微信啦，人人啦，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应用软件。我说，“我能删了么。”丁简笑着看了我一眼，“没关系你删吧你删了我再帮你装更多的。”

微博这个东西，还别说，挺有用的。我有一次打开无意间看到丁简帮我关注的W大微博的更新。那条微博的内容自然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在它的头几条评论里看到了一个颇惹人注意的头像。女生经典的四十五度角自拍大头照，经过一些加工处理，女神风范尽显，在一堆搞怪的头像当中相当养眼。虽然资料里没有真实姓名，但我知道那人就是萧爰。

进入她的主页。她的世界喧嚣浮闹。每天至少更新五条微博，多半带有几张经过处理的自拍照。每条微博的评论总不下一百。评论当中除开疯狂迷恋她的花痴之外，有一半以上都是头像空白者的谩骂。

但她好像毫不在乎的样子。依旧我行我素。风中的女王。

一个星期之后，院里开始四处散播文以悉和萧爰复合的谣言。但谣言归谣言。其实谁也没有亲眼看到他们俩真正在一起。这个谣言的伊始，或许是因为萧爰最近的一条微博用了一张她和文以悉的合照，以及配上的含蓄模糊的话语。文以悉虽然也有微博，但他却不怎么玩。不知道他对萧爰发的那条微博究竟知不知情。总之，不见他出现与之互动。那条微博的评论里，一如既往地骂声一片。

文以悉回来之后的星期一的篮球训练我没有参加。咖啡店有个员工那晚有事要我顶班我答应了。唯利是图嘛，哪有钱不赚的道理。于是那晚一直做到十点半。不出意外的话以我连跑带滚的速度应该能赶在宿舍门禁之前赶回去。我抓起书包似离弦之箭冲出咖啡店的门口，万万没想到会差点就这样撞进文以悉的怀抱。我的小心脏啊。他站在路灯下挺拔的身影虽有青春偶像剧的唯美感觉但一动不动的难免不会让人误会成午夜奇遇……还好我够淡定。

“你今天没来训练，应该跟我请假才是。”他眼眸淡然。

“对不起，我忘了。”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快步地走。

他推了单车却没有踩，而是追上我，与我并肩行走。

“就快门禁了，你确定你这样走能赶得回去吗？”他说。

“赶不回去就爬墙呗。”我说。

“你爬过？”

“没有。”

“好学生还是不要做那种事的好。”

我听着想笑，但没笑出口。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训练完来这里附近吃饭，经过的时候看到的。你好像很喜欢在咖啡店打工的样子。”

“咖啡闻着很香，我喜欢咖啡的味道。只可惜喝不了。”我们拐进一条两旁葱郁的小路，路灯被繁茂枝叶过滤下来成了零零星星的碎光。周遭一片昏暗。唯有那些细碎的光芒，拼凑出前方的路。

文以悉微侧着脸看我，问，“为什么？”

“因为喝了会睡不着。”

“噢……”他轻声回应着，面庞直对远方，沉默少许，才又开口：“睡不着是很痛苦的。”

这一句话。

就这样轻易触动深埋于我心底的回忆宝盒的开关。那些被我关进里面的，陈旧得几近不真实的回忆通通倾泻而出。是有人也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吧。那个人在我的生命里曾比咖啡因更能让我深陷睡不着的痛苦。回忆的美好一如咖啡香味让人迷恋沉沦。我本不愿承认。但我的心早已替我下了定论。

那晚我终究没能初尝夜归爬墙的惊险刺激。因我最后还是坐上了文以悉的单车后座。他载着我骑得飞快。我紧紧搂住他的腰，风在耳边呼啸。此情此景，无关风月。我感觉自己就像乘坐了圣诞老人的麋鹿雪橇驰骋在布满星星的夜空中。他大声地问我你害怕吗。我明知他看不见，却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又问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吗。

我点了点头。依旧用他看不见的方式回答。

虽然当时仍是夏天，但那晚的风，在我的记忆中却如秋天般萧索沁冷地存在着。或许，是因为在我们经过第一女生宿舍的时候，萧爰出现在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我不知道文以悉有没有看到。但我是看得很清楚。她的目光，冷冽如冰。

我知道，我完了。

于是在那之后的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怀着必死的心独自前往西区望湖旁边的那片树林。赴一个死亡邀约。西区是W大新扩的校区，还不尽完善，像这片树林，路都没铺好，更别提会有灯。天知道当我走在黑灯瞎火的路上时是什么感觉。靠着我那落后智能手机屏幕的些微光亮，我抖抖擞擞地往前蠕动着。虽说偶有社团会组织来这里烧烤野炊什么的，不会完全没有一丝人气，但在这里出过人命的可怕传闻几乎丧掉了我所有的胆。我于是只能靠在心里面默默问候今晚约我来这里的那个人，像念经一样地一遍又一遍，才能获得些许继续前行的勇气。就这样走了有大概五分钟，借着月光我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块空地，我想那里应该就是人们烧烤野炊的地方了。我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可是等我再想走近一些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力量把我往后拽了过去。我无法呼喊，我也无力挣脱。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将彻底告别人间了。我闭着眼睛像个囚犯一样等着刽子手手起刀落来个痛快。却没想到我等来的，是一个万万没想到——

“别怕，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我心中的恐惧立刻消失无踪。忽然才觉得一切是那么地合情合理，理所当然。像这样吓死人不偿命的出场方式我也曾经历过几次。每一次几乎都是吓尿裤子的程度。但总的来说，今天怎么也该算是最惊悚的一次了。而我居然在睁开眼睛的同时能够立刻变得如此淡定。当我看到面前的人就是裴煜的时候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疑惑和惊讶都没有。周遭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的面庞。但他似乎有朝我微微勾嘴一笑，算是许久不见的打招呼。

“跟我来。”

我们没有在黑暗中停留太久。他带着我走出那片树林，走出西区的校门，最后搭上一辆前往市区的公交。我知道这是最后一班来往于市区的公交，却还是跟着他上了车。丝毫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