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4-讨厌做梦

天气出奇的好。虽然是盛夏但太阳不会太炽烈，吹来的风也清凉舒爽。我走在一条笔直的小路，两旁是林立的碑墓，一排一排很整齐。我不知道她的墓的具体地址。我背不出来，无论我看多少遍。但我却清楚知道它的具体位置。清楚得，就算要我闭着眼睛我也能从墓园门口那儿准确无误地抵达。一进门，直走，左转，上四十二级台阶，右转，再左转，再往前走十三步。那儿。就是那儿没错了。睁开眼，就能看到她在阳光下对着我笑了。她的笑永远都是那么的好看，哪怕那只是一张黑白的证件照。

“我又来看你了。一年就来这么一次，希望你不会嫌我烦。”我把手中的白百合放到她面前。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只是觉得白百合真的很美，就像她永远不逝的青春。

“你知道吗，你以前常去的那家糖水铺，那老板好像发达了，把铺子重新装修了一遍。简直跟五星酒店似的。不过我还是喜欢它以前的样子。虽然桌椅又脏又旧卫生环境也不怎么样但就是让人觉得莫名地自在舒服。你觉得呢？”

“啊对了，还有你说的生日一定要吃的那家蛋糕店的蛋糕。它本来也就是我们小区附近一间普普通通的蛋糕店而已，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之间就红遍了全城，还被登上了美食杂志什么的。弄得现在想要吃它一块蛋糕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得预约，得排队。过几天就是我们俩生日了，你说，我有没有那个运气能抢订到一个美味的蛋糕呢？”

“你想知道母亲的近况吧？母亲她啊，还是老样子。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怎么出去，除了买菜。今天我有叫她一起来的，可是她说她不舒服……你应该不会怪她吧。也许一直到现在，她也还不能接受你已经离开了的事实……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时间唯独在她一个人身上流逝得飞快。”

“其实，我真的很想成为你……不是因为羡慕时间在你身上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也不是要改成你的名字，或者拥有你的人生。而是，想代替你，永远待在这里。因为在这里的人，本来就应该是我……”

天气出奇的好。鸟语花香的，跟春天似的。我再次抬头看了看天。满眼深蓝。好像我每次来这里，天气都是这般的好。这让我产生一种类似自我安慰的错觉，或许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地恨我。

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唐封会出现在我眼前。就像微风拂过丛林一般出现得那样自然。他走到我面前，只看了一眼我身旁的墓碑，然后便将所有目光倾注于我。墓碑上的女孩，有着和我一样的脸庞，一样的名字。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惊讶。他像是早就知道了，又像是，不在乎。

我说，“当你终于了解一个人的全部，你就会发现，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她了。”

“我反而觉得，真正的喜欢，是在你终于能真正了解一个人之后。”他说。

“可是你了解的不是我。现在在你眼前的这个我，甚至连名字都不是自己的。”

“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对我来说，你就是你。”

“所以，不管我是不是我自己，你对我的喜欢都不会变？”

他朝我更加迈进一步，将我轻轻搂入怀中。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如风拂水面。

“我觉得，我对你，已经远远不止喜欢那么简单了。”

他用手轻抚我的头发，那么那么温柔的动作，几乎要将我的心融化。可幸福总是这么地短暂，哪怕在梦里也一样。等我抬起头再次望向他的时候，眼前的人，却是裴煜。

他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笑容看着我。那不是开心的笑容，却也不是狡黠的。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实在看不出来。我只隐隐觉得，他像是在哭。

然后我便醒了过来。梦境的真实感伴随了我整整一天。

那样讨厌做梦。

讨厌做那样的梦。